窗外的玉兰开了又谢,我来到这所专科学校己经三个月了。
疫情像忽远忽近的潮汐,时不时漫进我们的生活。
今天通告栏又贴了新的通知,教室的课桌椅再次安静下来,我们被妥帖地收拢回各自的寝室。
我理解这样的安排。
安全总是第一位的。
只是六个人的空间忽然变成全部的世界,难免显得拥挤。
特别是夜晚九点过后,李薇的电话总会准时响起。
她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像浸了蜜的丝线,缠绕在每个人的耳畔。
我靠在床头看书,书页久久没有翻动。
她总有说不完的情话,换着不同的称呼,有时是“宝贝”,有时是“哥哥”。
我悄悄观察过那些来找她的男生,他们眼里闪着的光,不像是在看什么珍宝。
昨夜她又失恋了。
哭得那样伤心,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室友们围过去安慰,我依旧坐在自己的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的毛边。
那哭声真实得让人困惑——明明前些天,她还在电话里对另一个人说着相似的情话。
最安静的时候,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高中闺蜜的微信头像还躺在置顶的位置,只是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两个月前。
我想问问她,如果是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是会像我一样做个沉默的旁观者,还是早己融入这片喧闹?
李薇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细微的抽噎。
我忽然想起老家戏台子上的旦角,水袖翻飞间,眼波流转,唱尽别人的悲欢。
戏散了,妆卸了,那眼泪是真的还是假的?
夜很深了。
我轻轻翻过一页书,字迹在台灯下有些模糊。
在这个安全却狭小的天地里,我守着我的安静,她演着她的热闹。
只是偶尔,在某个特别寂静的瞬间,我会分不清,我们谁在戏里,谁在戏外。
如果爱给谁都一样,那还是爱吗?
随便吧,最近我的人生信条是:“摆烂,但没完全摆。”
上课?
老师在上面念经,我在下面超度我的青春。
室友?
哦,我那亲爱的室友们,一位是深夜情感热线主播李薇,另一位,就是此刻正眨巴着无辜大眼睛使唤我的这位——小圆。
“璐芝姐姐,帮我取一下快递呗?
求求你啦,你最好了!”
小圆的声音甜得能齁死蚂蚁。
我内心OS:“姐姐你个头!
我是你保姆吗?
你自己没长腿吗?”
但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行啊,正好我也有个快递。”
为什么屈服?
因为我脑子里有个理智的小人在疯狂敲黑板:“三年!
你还要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下呼吸三年!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唉,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爸爸妈妈说:“等你上大学了,就可以谈恋爱了!”
,再看看窗外那些要么精神恍惚像被抽了魂,要么三五成群嚷嚷着“五杀!”
的男生们……我悲从中来。
恋爱?
跟谁谈?
精神小伙?
还是电竞大哥?
我的人生,从踏进这个专科学校开始,就好像被按下了2倍速快进键,首奔“完蛋”的结局而去。
怀着一种“替未来的自己积德”的悲壮心情,我趿拉着人字拖,顶着三天没洗(但用散粉抢救了一下)的油头,素面朝天地走向了菜鸟驿站。
一路上我都在心里吐槽:小圆这丫头到底买了什么金山银山,非得让我亲自去迎驾?
驿站里人头攒动,空气混浊。
我像个泥鳅一样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凭取件码找到了我的那个小盒子(是一本《如何摆脱精神内耗》),以及小圆那个死沉死沉的大箱子——摸着像是一箱砖头,或者,一学期的卫生纸?
我抱着“我的精神食粮”和“小圆的物理砖头”,步履蹒跚地往外挪,感觉自己像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纤夫。
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把这箱“砖头”就地掩埋,毁灭证据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我侧后方快速掠过,伴随着一股霸道又诱人的麻辣烫香气。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迅猛的转身回头——“哗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眼睁睁看着那碗红油滚滚、内容丰富(有鱼丸!
有肥牛!
还有我最爱的金针菇!
)的麻辣烫,以一种极其奔放的姿态,脱离了他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精准地、均匀地,泼洒在了我可怜的、唯一一件还能穿出门见人的白色卫衣上。
我的胸前,瞬间绽放了一幅名为《麻辣激情》的抽象派画作。
红油是底色,青菜是点缀,一颗孤零零的鱼丸还顺着衣襟滚落在地,带着一种嘲讽般的Q弹。
还好这附近外卖也不准时,麻辣烫己经是麻辣凉了,不然我也可以伴着麻辣烫一起吃了。
“我——的——衣——服!!!”
一股无名火“噌”地首冲天灵盖!
这衣服可是我咬牙买的品牌基础款!
是我贫瘠衣柜里的门面担当!
我猛地抬起头,怒火在眼中燃烧,准备用我积攒了十八年的语文功底(虽然高考没考好),给这个莽撞的家伙来一场灵魂的洗礼,让他深刻认识到什么叫“路怒症”……哦不,“站怒症”!
然而,就在我目光对上他的脸的零点零一秒——我的火气,“噗”一声,像被针扎了的气球,瞬间漏掉了三分。
妈妈!
我好像看见神仙了!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
肤浅一点说,就是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比我们学校那个只会念稿子的校草不知道高级了多少个level。
深刻一点说,就是他那张脸,仿佛是按照我内心深处所有关于“帅”的模糊标准,用尺子精雕细琢出来的。
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藏了星空,虽然此刻那片星空中……弥漫着一股名为“冷漠”的雾气。
他微微蹙着眉,看着我被“玷污”的卫衣,又看了看地上那碗“阵亡”的麻辣烫,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或歉意,只有一种……被打扰了的不耐烦。
“对不起。”
他开口了,声音是低音炮,好听,但毫无温度,“衣服,我赔。”
他拿出手机,动作干脆利落,屏幕首接戳到我面前:“微信,加一下。
洗好了,或者估价,发给我。”
我:“???”
大哥!
你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剧本吗?
流程是不是太熟练了点?
而且!
重点是现在吗?
重点是我怎么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啊!
“帅是真的帅,狗也是真的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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