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在脚下微微颤动，浪花拍击着船侧发出低哼。
刚脱离港口的“浪涌号”头一次真正驶入外海，身体还没适应就在咸腥的晨风里摇晃起来。
乔纳·派克半个身子挂在舵旁，高声朝前方喊：“喂，莉娜公主！
别一副凝重脸，说不定下一个浪头就带我们去蓝色之门了呢！”
莉娜·瑟涅尔扶着栏杆睨了他一眼：“那就好，万一去不了，还能把你拿去喂鲨鱼，当进贡。”
“要鲨鱼有品味才行。”
乔纳冲她挤挤眼，又被迎面扑来的水珠糊了满头。
他甩掉帽檐上的水珠，顺手抹一把脸，咧嘴大笑。
“浪涌号”虽然是二手货，大部分部件还仰仗普雷科·曼特的“奇迹修补术”，可在甲板上折腾一阵后，总比那些沉睡海底的老船能抗得多。
刚好这时，波尔·爻鱼从舱口翻腾出来，身上披着一条印着奇怪涂鸦的浴巾，悠然自得地晃荡到众人面前。
“各位，天气预报：本鱼今天闻到了三层浪，夹杂风暴气味，还有一束人类的紧张味。”
他甩甩尾巴，笑得俏皮。
普雷科毕恭毕敬地低头检查蒸汽机阀门，不敢转身：“咚……你是说要起风暴？”
“不会是你刚刚没把锅炉螺丝拧紧吧？”
莉娜一边环顾西周，一边用调侃的口气问。
“那绝不可能！”
普雷科急急否认，脸绷得像他最不灵光的齿轮。
“所有设备都精——准——调校过。”
“除了刚才甲板下爆炸那次？”
乔纳补刀。
普雷科的脸一下涨红。
他试图装作镇定，却被一声沉闷北风鸦叫打断。
那叫声像一记铃铛，也像一阵不祥的鼓点。
瑟娅·伊芙这才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古旧罗盘，冷冰冰地开口：“北偏西三十度。
风暴模型——出现了极不寻常的旋涡轨迹。”
小小的甲板上空气骤然紧张。
远方的云像墨汁晕开，一线银灰波动着赶来，海风惊叫，浪头在船体下重重涌动。
“说得真切……”乔纳笑容僵在脸上，半晌咬牙补充，“那，大家抓紧东西吧！”
蓦地，天后宫的青铜铃铛响了。
风浪扑面而来，浪涌号在浪峰与浪谷中急速摇曳。
海水溅上双脚，咸味和兴奋交杂，所有人都亟需在混乱里找到一丝稳定。
“我需要更多的动力！”
普雷科喊着跑向锅炉舱，脚刚迈进机房，一道水光便掠过脚踝。
波尔敏捷得像把湿滑的鳗鱼，飘到普雷科身边：“让我来给你调调管道压力——别问我怎么知道，反正我闻到了铜片发热的味。”
莉娜抱住缆绳，目光在躁动的甲板上巡视，手心出汗，仍嘴硬地说：“都愣着干嘛？
乔纳，你去拉主帆，瑟娅，能不能画一道稳风符？
不然我们首接进海神锅里炖了！”
瑟娅略一皱眉，掏出笔和符纸，将潮气与符号连成水蓝的光环，按在舱墙上，冷静地指挥：“莉娜，把那组滑轮的线收紧十度，剩下靠风运了。”
海浪越卷越高，甲板上几个人像暴雨中的跳蚤。
乔纳扯着缆绳，用力往上攀爬。
风也来凑热闹，一次把他连人带帽子差点吹进大海。
“我爱死这份工作了！”
他大喊，脸上水痕和笑意难分。
莉娜一个飞身，将脱开的缆绳一把拽住，脚尖踢在桅杆上稳了一下，利落得连自己都愣了愣。
“别呆着！
一起来——”她冲乔纳招呼。
甲板最边沿的普雷科正用力拧动螺丝，额头汗滴顺着防护镜滑下来。
“快、转、风舵！”
波尔动作如鬼魅，钻进机器和管道缝隙间，将一根铜管咬住，用自带的电流刺激引擎。
接着冲舱口大喊：“动力加大，蒸汽压力提升到最大阈值，机组准备，别炸！”
风暴越来越盛。
天幕被撕出一道道苍蓝电痕，船体在风口浪尖倾斜，甲板一阵阵起伏。
浪花拍打间，乔纳险些失足，莉娜伸手一把拉住他。
“你以后别逞强了——我可不想又得救你一次。”
“下次我让你先落水，保证连鱼都不救。”
乔纳笑着眨眼。
站定后，二人一左一右牢牢抓紧主绳，在风浪间一起协作调整阵型，令帆面终于重新饱满。
同时，瑟娅与普雷科、波尔在窄小舱内，一边稳压，一边驱赶溢出的水汽。
瑟娅低声咏唱，描绘一个巨大的海浪符印。
银色细线浮现于船板，仿佛在甲板下编织抵御风暴的护盾。
“各位，深呼吸——‘浪涌号’己经撑进浪心，下一段就看大家配合了！”
波尔大声喊出。
甲板在集体咆哮中倾斜到了最大弧度，所有人的努力终于顶住那最汹涌的浪头。
几乎在同时，瑟娅的符文激发，闪过一道幽蓝海光，伴随着“砰”的一声水下炸响，浪涌号像离弦的剑矢，穿出了风暴的最厚黑幕。
刹那间，暴雨急停。
苍穹破裂一道白光，远方出现了新生的晴空与跃出的彩虹。
海浪依旧，但气氛己发生微妙改变。
乔纳还趴在甲板上，喘着气，脸上沾满泡沫。
他随手捡回自己那顶早己变形的帽子，拍到莉娜脑袋上。
“风暴之后，人船无恙。
莉娜，你现在正式晋升为浪涌号的‘缆绳英雄’。
鼓掌！”
莉娜接过帽子，不甘心地一笑：“帽子湿了，英雄心情不怎么爽，不过……感觉，好像没那么糟。”
普雷科急促报告：“锅炉一切正常，只多了点鱼……呃，鳞片？”
波尔嘿嘿一笑，晃一下尾巴，“昨天洗澡剩的，算我补偿锅炉维修费吧。”
众人发出短暂的哄笑。
瑟娅沉默片刻，只道：“风暴之后，潮流会改变。
前方未知。”
乔纳站起来，手扶船舷，轻声说：“那我们就看这世界，还能掀多大的浪——浪涌号，全员，下一站！”
甲板下方，一小块未知金属在风暴余韵中轻微振动，竟悄悄浮现出陌生花纹，为新的冒险种下了微妙的影子。
而海面上的阳光，照亮了伙伴们彼此的身影，也照亮了浪涌号破浪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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