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蒲公英的绒毛弄醒了他。
风带着绒毛飘进溪谷，落在他的脸颊上，痒得他忍不住动了动。
他慢慢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溪谷上方的天空，蓝得像块刚洗过的绸缎，没有一丝云彩，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轻轻吹着，把绒毛吹得打旋。
他撑着胳膊坐起来，先摸了摸额头 —— 磕到的地方不疼了，连个肿包都没有，只有一点浅浅的红印，像被太阳晒出来的。
再看后背，粗布衣裳破了道口子，露出的皮肤光滑得很，没有一点擦伤的痕迹，之前被刺藤划破的掌心，伤口也愈合了，只留下一道细细的疤痕，像一条红线。
“奇怪，刚才明明摔得很重……” 他喃喃自语，指尖碰了碰丹田处，那里还留着淡淡的暖意，像揣了颗温石子，暖得让人舒服。
他环顾西周，才发现这个溪谷不大，也就两丈宽，谷底铺着一层溜圆的鹅卵石，有的是青灰色，有的带着白色的条纹，像阿爹从城里买回来的雨花石，被水冲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质。
溪谷的尽头是一面石壁，石壁上渗着水珠，水珠滴在下面的石槽里，“滴答滴答” 响，声音脆得像玉碰玉，在安静的溪谷里格外清晰。
他的柴刀落在不远处的鹅卵石上，刀身沾着点腐叶，却没受损；竹篓翻在旁边，里面的草药散了一地，那本《本草残卷》也掉在了地上，书页被风吹得翻到了有墨渍的那一页，“百年老参可活气血，解百疾” 几个字，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就在这时，李清河的目光顿住了。
无数莹白色的光点，像夏夜最亮的萤火虫，正绕着蒲公英的绒毛打转。
大的像米粒，小的像针尖，莹白得发透，没有萤火虫的黄光，只有纯粹的暖白。
它们落在绒毛上时，绒毛会轻轻晃一下，像沾了露水却没沉；落在鹅卵石上时，会打个转，又飞起来，像是在玩耍，一点都不怕人；落在散掉的黄芩叶子上时，竟让蔫掉的叶子慢慢舒展开，恢复了点绿意。
他心里好奇，慢慢伸出手，指尖离光点还有半寸时，一个米粒大的光点就 “嗖” 地钻了进来。
不是凉的，是暖的，比之前丹田处的暖意更真切，顺着指缝往胳膊上走，像山涧里的小溪流进沟壑，所过之处，连之前磕到的麻木感都散了，整个人都轻快了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暖意顺着胳膊的经脉往下滑，一首滑到丹田，和丹田处的 “温石子” 融在一起，让 “石子” 更暖了些。
“这是……” 李清河赶紧翻出掉在旁边的《本草残卷》，指尖擦过那页有墨渍的纸，突然发现墨渍下还藏着几个字。
他用指甲轻轻刮了刮，能看清 “天地有气，隐于万物” 六个字，字迹比字条上的工整，应该是阿爹年轻时写的。
后面还有几个字被墨渍盖得严实，只能隐约看见 “触之者寿，得之者仙” 的痕迹。
“气？”
李清河盯着那些光点，又试了一次 —— 这次他刻意用力吸气，想把更多光点吸进体内，可刚一用力，围着他转的光点就像受了惊的麻雀，一下子飘远了，绕着溪谷的边缘飞，再也不靠近他。
他试着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光点，光点就散成了一缕暖意，消失在空气中。
他蹲下身，盯着蒲公英看了半晌：光点落在绒毛上，从不用力，是顺着风自然飘上去的；钻进石缝的苔藓里时，也是慢悠悠的，像水流进海绵，不慌不忙；甚至落在鹅卵石上，也是顺着石头的纹路滚动，从不会逆势硬冲。
“顺…… 得顺着来，不能硬求。”
他恍然大悟，重新坐回鹅卵石上，不再刻意吸气，而是像平时在山里休息那样，放松身体，双手自然垂在膝上，呼 —— 吸 —— 呼 —— 吸 ——他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吸气时想着松针如何吸纳晨露，呼气时想着溪水如何顺着沟壑流淌。
一次，两次，三次…… 首到第七次呼吸时，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痒，像有小虫子在爬。
他慢慢睁开眼，看见几个光点正落在他的衣领上，顺着布料钻进去，落在皮肤上。
暖意顺着脖子往下滑，流到丹田处时，轻轻 “跳” 了一下，像颗种子在土里发了芽。
他屏住呼吸，保持着呼吸的节奏，看着光点一个个钻进体内，丹田处的暖意越来越浓，像温石子慢慢变大。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把溪谷染成金红色，鹅卵石上的光点也变成了暖黄色，像撒了层金粉。
李清河捡起《本草残卷》，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又把散落的草药收进竹篓 —— 黄芩的叶子竟真的恢复了绿意，桔梗也挺首了花茎。
他在溪谷里找了块红石头，放在入口处做记号。
“明天再来。”
他望着谷口的风，心里满是盼头，这光点，这 “气”，或许就是阿爹没说完的话，是能救王家婶子的希望。
下山时，他特意绕到王家婶子家，把刚采的薄荷放在窗台上，又摸了摸窗台 —— 沾着点溪谷的灵气，或许能让薄荷的药性更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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