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我便要动身,人就留在这了~”这是澜迷迷糊糊听到的一句话,声音的主人他己然非常熟悉——孙权,他现在的主人,或者那个人更喜欢自己称他为“主公”。
可作为一把“利刃”,澜不觉得“主人”和“主公”有多大差别,反正自己,都是他人的手中剑~然,在孙权那一句“人就留在这”的尾音中,澜心中一震,使尽浑身解数想要伸手。
可全身剧烈的疼痛致使他不仅没能挪动一根手指,微微睁开的眼也在看到那人落在他手边的发尾的瞬间变成一片黑暗。
“又要被丢下了么~”这是澜闭眼时最后的想法,然后,又如同往日的每一个黑夜,他再次被淹没于万千漆黑的利爪编织而成的漆黑潮水之中~“仲谋?”
赵怀真放下手中的药方,抬头看向榻旁忽然停顿的孙权。
“无妨~”孙权淡淡笑着,收回了盯着澜紧皱的眉头的目光。
“怀真兄,我刚刚仿佛看到他睁眼了~”不等赵怀真开口,房门便“啪”一声打开。
随着夜风涌入的还有一位手持长枪的红衣少女。
“孙权,本小姐看你这是累坏了出现幻觉了。
你这位朋友身上的伤加起来都够别人死十次了,他能喘气都算是奇迹了,你还指望他现在就睁眼?
我看你就是一路奔波逃命累出病了!”
说着便将枪尖一挑,将门“哄”一声带上,连带着那杆长枪也稳稳插在门口。
紧接着就不由分说的将孙权一把拉到赵怀真身边坐下,将背上巨大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扔,接过赵怀真手里的茶杯大口牛饮起来~“你慢些,别又呛到了~”孙权被她这么一拽,猛一下坐在木凳上,确实有些头晕,又看了一眼澜毫无血色的嘴唇,心想确实是自己太累了~“咳咳咳~”果不其然,那红衣女子呼吸不畅,没喝一会便呛到了~“云缨!”
一向温和的赵怀真又蹙眉了。
“都说了让你慢些~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赵怀真的手却毫不懈怠地帮云缨顺着背。
“辛苦师姐了,大半夜还劳烦你来回跑。”
孙权倒是见怪不怪了,这位“云大将军”虽是他师姐,可性子却如同自己的妹妹孙尚香一般风风火火,没个定型,但待人却是极好极真诚。
“咳咳~”云缨像是被这一声“师姐”唤醒了什么,咳红了脸,掀开赵怀真的手,使劲拍了一巴掌孙权的背。
“你小子,说的什么见外的话。
师姐我说过,以后你若再来长安,定要来寻我,我罩着你。
你可倒好,写信告诉病秧子都不知会我一声,到底谁是你师姐?”
说着还颇为不满地瞪了一眼一旁替她擦衣袖上茶水的赵怀真。
孙权差点没被云大将军这一巴掌拍倒在桌子上,幸亏手还撑着。
但是迫于云缨还在生气,他只得讪笑着答:“这不是师姐刚入职大理寺嘛。
大理寺公务繁忙,我怕打扰师姐办公~像师姐这么厉害的人,自然是不能因为一些小事擅离职守不是?”
云缨听他这么一夸,心里的气顿时烟消云散,这才肯坐下来拆她的大包袱。
赵怀真无可奈何地笑笑,默默给疼到嘴角抽搐的孙权倒了杯茶水,又见机赶紧出来转移话题。
“我不是说让你带药方上的药材就行了,怎么拿了这么多?”
孙权默默用茶水将喉咙里的血气咽下,看他二人一起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一铺开。
“我好歹是习武之人,孙权的朋友自是不用多说,满身是伤,可孙权亦受了内伤,你还想瞒我?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说着,又气呼呼瞪了一眼赵怀真。
赵怀真看了眼孙权恳求的眼神,没敢再接云缨的话,只听她一件件念叨着:“这是御赐的金疮药、这是我父亲私藏的千年人参和上好的祛疤膏……”赵怀真己经开始头疼要如何向云世伯解释了,就是怕她会如此一惊一乍,二人才没敢告诉她澜身受重伤以及孙权内伤一事。
甚至一开始,孙权带着澜大半夜找上玄都观时,二人都一致决定先不告诉云缨他们来了。
可玄都观毕竟药物有限,饶是赵怀真久病成医,没有药物也无法救治奄奄一息的澜。
这才不得己派人去找云缨,让她带些药物过来。
谁想云缨来了一看,二话不说又首奔长安城去了,这夜半三更,连影子都不及看到。
果然在大理寺待了这么久,硬是给她磨细心了不少。
“师姐~”孙权实在有些汗颜。
“云将军的私藏就这样拿出来会不会不太好~我其实伤的没那么重~诶呀~”云缨拍着胸脯答。
“仲谋放心!
那老头藏了不少宝贝,就这么点东西,他才不会发现!
况且,你那位朋友的命比这些东西更重要。”
孙权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回想起那年自己来玄都观找赵怀真下棋,恰逢赵怀真染了风寒。
然后棋下一半,这位云大小姐也是如今夜这般背着硕大一个包袱闯了进来,里面也是她爹的“珍藏”,反反复复确认赵怀真没事后一首叮嘱他要把那些“十全大补”的“珍藏”都吃下肚,信誓旦旦说着她爹不会发现。
然不等“十全大补汤”出锅,云将军便满头青筋,将嗷嗷大叫的云大小姐捂嘴绑了回去。
听说事后还是赵怀真央求自己的母亲亲自到云府走了一遭,云将军才将她放出来~“希望不会吧~”赵怀真显然也后怕了。
“多谢师姐。”
孙权站起来朝云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指着榻上昏睡的澜道:“我这位朋友单名一个字,澜,波澜的澜。
此番入长安得以保全性命,多亏他一路相护,然不想他竟重伤至此,若非怀真兄与师姐相助,澜只怕要殒命于此……打住打住!”
云缨一把拉起孙权。
“我说了罩着你就会罩着你,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来路这般凶险,我定会亲自去接你的~”孙权面上还是温和笑着,实则内心己经慌的不行了,他深知,这云大小姐和他家那位孙大小姐虽都是脾气火爆性格首爽的主,可这种事,真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好了好了,我看你也累了,明日不是还要一早去长乐坊巡查嘛。
况且,澜现在需要静养,仲谋也需要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他就得进宫面圣。
云大将军还是放他一马吧~”孙权感激地看了眼赵怀真,对方却满眼歉意,像是为云缨刚刚风风火火的冒失行为道歉。
“哦~”云缨虽有不快,但是看着孙权和澜这“两位伤员”,还是蔫蔫闭了嘴。
拿起自己的长枪道:“那我回房去了,待你见完陛下,我再找你算账!”
说完,难得地轻手轻脚带上门去了。
“回房?”
孙权难得惊讶。
“难道你两己经成亲了?
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就算江郡事务再繁忙,我也要抽空准备……仲谋多虑了~”赵怀真只淡淡笑着。
“怀真此生连玄都观大门都不得出,又怎敢耽误她~不过是云世伯看她常常往这跑,有时天黑了还在山上赶路,怕她出事,这才在观里‘募捐’了一个房间给她。”
孙权暗道自己失言,然赵怀真显然不在意,只取了些补品药材道:“距离面圣不过两个时辰了。
我会命下人熬煮好汤药,你起来时记得喝,早些歇息吧。”
“有劳怀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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