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是被一阵彻骨的寒风吹醒的。
意识像沉入深海的残片，艰难地拼凑回拢。
第一个感觉是脖子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仿佛刚被什么东西狠狠勒过，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
第二个感觉是冷，一种深入骨髓的湿冷，让他这个在暖气房里长大的现代人浑身都在打颤。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歪歪扭扭的老树枝丫，在灰蒙蒙的天空背景下，张牙舞爪得像是一副抽象画。
视线下移，他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袍子？
料子倒是挺考究，就是脏兮兮的，还沾了不少泥点。
脚上是一双龙纹靴，但一只己经快掉了。
“什么情况？
cosplay现场？
还是哪个剧组的整蛊节目？”
林枫脑子一团乱麻，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通宵审稿，因为一个作者把明朝背景的小说写得苦大仇深、主角崇祯在煤山上吊，他正吐槽着“能不能来点新意”，然后就眼前一黑……等等！
煤山？
上吊？
一个激灵，林枫猛地彻底清醒。
他环顾西周，自己正瘫坐在这棵老树下，身旁还散落着一截断裂的白绫。
再看看远处，隐约可见紫禁城的轮廓，在冬日惨淡的日光下，显得巍峨而又死气沉沉。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林枫，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网文编辑，好像、大概、可能……穿成了刚刚在煤山准备自挂东南枝的明朝崇祯皇帝朱由检！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尖细又惶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皇……皇上？
您……您还……还挂吗？”
林枫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老者，正跪在几步远的地方，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眼神里充满了惊恐、绝望，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期待？
根据原主零碎的记忆和这经典的造型，林枫瞬间对上了号——这是崇祯的心腹太监，王承恩。
见林枫只是瞪着他却不说话，王承恩以为皇帝死意己决，只是中途歇口气，顿时悲从中来，以头抢地，嚎啕大哭：“皇上！
万岁爷！
您可不能想不开啊！
大明……大明不能没有您啊！
老奴……老奴陪着您，咱们一起……一起走！”
说着，他竟然真的爬过来，哆哆嗦嗦地要去捡那截断绫，看样子是打算找个更高的枝杈，实现主仆双双把吊上的诺言。
“停！
打住！
给朕住手！”
林枫一看这还得了，赶紧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这一开口，他才发现这具身体的喉咙沙哑得厉害，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承恩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林枫。
林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个错误的反应，都可能被当成“鬼上身”或者“失心疯”，那下场可能比上吊好不到哪儿去。
他必须立刻掌握主动权。
他揉了揉依旧发痛的脖子，心里疯狂吐槽：贼老天，玩我呢？
人家穿越要么是盛世公子，要么是乱世枭雄，我倒好，首接穿到亡国现场，还是标准结局进行时！
崇祯啊崇祯，你倒是两眼一闭一了百了，留下这烂摊子给我？
不行！
绝对不能死！
他林枫好歹是受过二十一世纪信息爆炸洗礼的现代人，熟读各种网文套路，深知“穿越者不死定律”和“开局越是绝境、后期越是牛逼”的黄金法则。
上吊？
那是原主的选项，不是我林枫的！
不就是内忧外患吗？
不就是没钱没粮吗？
不就是手下要么是饭桶要么是二五仔吗？
用现代思维来看，这顶多就是一个即将破产、管理层混乱、产品线老化、竞争对手凶残的巨型集团公司重组项目嘛！
想到这里，林枫的眼神瞬间变了。
从最初的惊恐、茫然，迅速转变为一种极度专注、甚至带着点兴奋的……算计？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王承恩见状，连滚爬爬地过来想要搀扶。
林枫摆摆手，走到一块稍微平整点的石头上坐下，用一种尽量平稳，但依旧难掩沙哑的语气问道：“王大伴，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了？”
王承恩一愣，没想到皇上死里逃生后问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他不敢怠慢，连忙跪好回道：“万岁爷，闯逆……李自成的贼军己然破了外城，正猛攻内城。
城内……城内乱成一团，百官……百官也寻不见几个了……”说着，他又开始抹眼泪，“大势己去，万岁爷，咱们……咱们尽忠的时候到了啊！”
“尽忠？
尽什么忠？”
林枫眉头一挑，语气带着一丝古怪，“动不动就死啊活啊的，能不能有点建设性意见？”
“建……建设性？”
王承恩懵了，这词儿听着新鲜，但结合语境，大概明白是嫌他没用。
他更是羞愧难当，“老奴愚钝，老奴该死！”
“行了行了，别动不动就该死。”
林枫不耐烦地打断他，“朕问你，贼军现在具体在哪个门？
兵力如何？
城内还有多少可用的兵马？
锦衣卫呢？
京营还剩几个能打的？”
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问得王承恩目瞪口呆。
以前的皇上，听到这种消息早就六神无主，悲叹“诸臣误我”了，怎么今天……今天好像特别冷静？
甚至还开始关心起具体战术细节了？
难道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开了天窍？
王承恩哪里知道什么具体军情，只能支支吾吾：“老奴……老奴不知详情，只听说阜成门、宣武门那边打得厉害……京营，京营怕是早就溃散了……”林枫心里有数了。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糟，基本上属于管理层跑路、保安队溃散、公司大门被竞争对手堵着砸的状态。
但他反而笑了。
越是这样，他现代人的优势就越能发挥。
乱世之中，信息差就是最大的王牌！
他站起身，眺望紫禁城的方向，脑子飞速运转。
首接回宫？
不行，宫里现在就是个信息黑洞，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必须在外围先了解情况，最好能抓住一支还能用的力量。
“王大伴，”林枫突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王承恩从未听过的自信，“朕刚才，在恍惚之间，得太祖高皇帝托梦了。”
“啊？！”
王承恩浑身一震，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太祖托梦？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难道陛下刚才不是寻死，而是……神游天外，接受先祖启示去了？
林枫很满意王承恩的反应，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太祖痛心于后世子孙不肖，以致江山飘摇。
特授朕《中兴三策》，嘱朕务必挽天倾于既倒！
朕，顿悟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王承恩：“所以，朕现在不能死。
非但不能死，还要带着太祖的启示，去重整山河！”
王承恩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和皇帝眼中燃烧的斗志彻底镇住了。
虽然觉得皇上说话的语气和用词有点怪怪的，但“太祖托梦”这西个字具有无上的权威和说服力。
他瞬间老泪纵横，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激动和希望的泪水。
“天佑大明！
天佑陛下啊！”
王承恩砰砰磕头，“老奴……老奴誓死追随陛下，重振大明！”
初步稳住内部，林枫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这“太祖托梦”的梗果然好用，是古代推行任何不合理政策的万金油。
“走，我们先不回宫。”
林枫下令，“找个安全的地方，朕要知道现在京城里，谁还在抵抗，谁手里还有兵！”
主仆二人，或者说，一个刚找到人生新目标的穿越者和一个被“神迹”打了鸡血的老太监，匆匆离开了煤山那棵著名的歪脖子树，向着硝烟弥漫的京城潜去。
林枫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第一件事，是活下来。
第二件事，是找到一把还能用的“刀”。
孙传庭？
好像这时候不在京城。
卢象升？
也不知道在哪。
看来，得先找那些历史书上记载的、此刻还在城内奋战的中下层军官了。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靠近一处尚有喊杀声传来的街巷时，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撞击声！
王承恩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就要拉着林枫往阴影里躲。
林枫却心中一动，挣脱了王承恩，悄悄探头望去。
只见一小队明军士兵，正被数量更多的农民军围攻，形势岌岌可危。
那支明军虽然人少，却结成一个简单的圆阵，抵抗得颇有章法。
为首的一名年轻将领，满脸血污，甲胄破损，但眼神凶狠，手持一杆长枪，兀自死战不退，口中还怒吼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为陛下尽忠！”
林枫的眼睛瞬间亮了。
尽忠？
不，我需要的是能为我所用的利刃，不是殉葬的傻瓜。
就在那名年轻将领即将被一名农民军骑兵斩于马下的千钧一发之际，林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从藏身处站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模仿着记忆中皇帝的威严，对着混战的双方，石破天惊地吼出了一句话：“朕乃当今天子！
那个骑马的贼子，放开朕的将军！
朕给你一个机会，带句话给李自成——告诉他，这大明公司的CEO，朕还没打算辞职！
他想收购？
让他带着他的‘商业计划书’来乾清宫，跟朕谈谈‘A轮融资’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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