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楼负一楼的排练室比沈亦舟想象的小,墙面上贴满了旧海报,有 Nirvana 的,也有本地独立乐队的,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里面塞着连接线和鼓槌。
陆衍己经到了,正坐在鼓凳上调试一把墨蓝色贝斯,琴头有点掉漆,弦上还缠着根浅灰色的毛线。
“来了?”
陆衍抬头,把贝斯递过来,“这是我高中时用的,音色还行,就是弦有点硬,你先试试。”
沈亦舟接过贝斯,指尖碰到琴弦时,突然有点紧张——高中练吉他是瞎玩,贝斯的西根弦比吉他粗一圈,按下去要更用力。
他坐在椅子上,模仿着视频里的姿势,手指按在 C 和弦的位置,拨片轻轻划过去。
“嗡——”低音闷得像踩在棉花上,还带着点走调的杂音。
沈亦舟的脸瞬间热了,陆衍却没笑,走过来调整他的指位:“食指再往下一点,按实了,贝斯的根音不能飘。”
他的指尖碰到沈亦舟的手背,有点凉,却很稳。
沈亦舟跟着调整姿势,再拨弦时,声音果然沉了些,像雨滴砸在水泥地上。
“不错,有天赋。”
陆衍拍了拍他的肩,“再练几个小节,等鼓手和键盘手来。”
沈亦舟低头练着,指尖很快就麻了,按弦的地方泛着红。
他想起昨天拍的陆衍换弦的照片,突然觉得玩乐器和拍照片很像——都要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找感觉,急不来。
西点半左右,排练室的门被推开了。
先进来的是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手里抱着个账本,戴黑框眼镜,看起来很严谨:“我叫赵磊,会计系的,鼓手。
陆衍说你找了个贝斯手?”
他冲沈亦舟点头,然后把账本放在桌上,从背包里掏出鼓槌,“先说好,乐队经费要记账,花超了得凑钱补。”
沈亦舟还没来得及回应,又有个女生走进来,扎着低马尾,手里抱着本《诗经》,另一只手提着键盘包:“我是林溪,中文系的,键盘手。”
她说话声音很轻,目光落在沈亦舟手里的贝斯上,“你是新来的贝斯手?”
“嗯,沈亦舟,文学院的。”
他站起来,有点局促。
“人齐了,”陆衍拿起吉他,“咱们先合一首简单的,《公路之歌》怎么样?
我弹吉他,林溪键盘,赵磊打鼓,亦舟你跟着贝斯线走。”
前奏响起来时,沈亦舟的心跳快了半拍。
他盯着琴弦,手指跟着记忆里的旋律按下去,可刚到副歌部分,就错了个音,贝斯的杂音像突然泼出来的水,打乱了整个节奏。
陆衍的吉他声顿了一下,赵磊的鼓也停了。
沈亦舟的脸烧得厉害,手指攥着拨片,指节泛白:“对不起,我再练练。”
“没事,”林溪突然开口,她翻开《诗经》,指着“伐木丁丁,鸟鸣嘤嘤”那句,“刚开始合练都这样,就像读诗,得先熟悉节奏,再找韵味。”
赵磊也点头:“我第一次打鼓时,把谱子拿反了,比你还惨。”
他从账本里抽出张纸,写了串数字,“这是贝斯的基础和弦,你先记下来,咱们分段练。”
陆衍把吉他放在一边,坐在沈亦舟旁边:“贝斯是乐队的地基,不用急着跟节奏,先把每个音按实了。
你拍照片时能等光来,弹贝斯也能等感觉来,对吧?”
沈亦舟看着他们三个——陆衍眼里没责备,林溪的《诗经》还摊在膝盖上,赵磊的账本上画着贝斯和弦图——突然不那么紧张了。
他重新拿起贝斯,按在 C 和弦的位置,这次慢了些,一个音一个音地拨。
阳光从排练室的小窗户照进来,落在琴弦上,泛着细碎的光。
沈亦舟盯着那些光,手指慢慢找到节奏,贝斯的低音像水流一样,慢慢融进吉他和键盘的声音里。
练到六点多,终于能完整地合完半首歌。
赵磊看了眼表:“该去食堂了,再练下去该关门了。”
“走,我请你们吃烤冷面。”
陆衍把吉他装进琴包,“就当欢迎亦舟加入。”
西个人走在傍晚的校园里,路灯刚亮起来,把影子拉得很长。
沈亦舟走在最后,手里还抱着那把旧贝斯,琴头的毛线随着脚步轻轻晃。
他突然想起口袋里的相机,掏出了拍了张合影——陆衍走在最前面,手插在裤兜里,林溪和赵磊并排走,聊着刚练的旋律,路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快门声很轻,没人听见。
但沈亦舟知道,这张照片会和昨天的断弦吉他一样,被他好好存起来——这是他们乐队的第一张合影,有点晃,却很真实。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