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周遭的喧嚣都褪去了颜色。
沈惊晚的唇角，无声地牵动了一下。
一个有趣的目标。
“疯了吧，又有人要去找九千岁看病？
这是第几个了？”
“嘘！
你小点声！
想死不成？”
“怕什么，这皇榜挂了快半个月了，谁敢去揭？
那九千岁府，就是个活阎王殿！”
周围的议论声压得极低，却清晰地钻入沈惊晚的耳朵。
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脸上带着后怕的表情。
“我表哥的邻居的二舅，是太医院的，上次就被叫去了，人是抬着回来的，就剩一口气了，嘴里一首念叨着‘魔鬼’、‘活阎王’……何止啊！
听说前前后后请了十几位名医，不是疯了就是残了，还有一个当场就被九千岁给……咔嚓了！”
说话的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满脸惊恐。
“这九千岁渊北寒，就是个煞星！
谁给他治病谁倒霉！
黄金万两，万户侯？
也得有命拿才行！”
“就是，就是，谁去谁死。”
百姓们议论纷纷，看着那张金色的皇榜，如同看着催命符。
他们自动在皇榜前空出了一大片地方，生怕沾染上一丝一毫的晦气。
就在这片诡异的空地中央，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
沈惊晚。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没听见周围的议论，也仿佛没看见那皇榜上昭示的巨大风险。
她抬起手。
一只苍白、瘦弱，却又异常稳定的手。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下，那只手，伸向了金色的榜文。
“嘶啦——”一声轻响。
在死寂的人群中，这声音宛如惊雷。
皇榜，被撕下来了。
“！！！”
周围的百姓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像是见了鬼一般，齐刷刷地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她、她疯了！”
“一个叫花子也敢揭皇榜？
不要命了！”
守在皇榜旁的两名禁军也懵了，随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
“大胆！”
“你是什么人？
竟敢戏耍朝廷！
快把皇榜放下！”
禁军手持长戟，快步上前，试图从她手中夺回皇榜。
他们满脸怒容，斥责的话语脱口而出。
“一个弱女子，瘦得跟风一吹就倒似的，也敢来送死？”
“赶紧滚！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然而，他们没能靠近。
沈惊晚只是转过头，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却让两个身经百战的禁军，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们仿佛看见了尸山血海。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漠然，对生命的漠然。
沈惊晚举起手中的皇榜，纸张在她指尖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角落。
“带我去见九千岁。”
没有请求，没有商量。
是命令。
禁军对上她的视线，所有呵斥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们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明明看起来如此落魄，那股气势，却比他们见过的任何王公贵族都要摄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再拦？
他们不敢。
其中一名禁军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
“……请，请随我来。”
说完，他便僵硬地转过身，在前面带路，连头都不敢回。
沈惊晚拿着皇榜，跟了上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所有人看着她的背影，如同看着一个走向地狱的死人。
九千岁府。
离得还有一条街，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药味就飘了过来。
越是靠近，那股压抑的气息就越是浓重。
府邸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在夕阳下投出巨大的阴影，那雕刻出的威严面容，此刻看起来竟像是在无声地哭嚎。
朱漆大门紧闭，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
整个府邸，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带路的禁军把沈惊晚送到门口，腿肚子都在打颤。
“人……人送到了，您、您自己进去吧。”
说完，他和同伴逃也似的跑了，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沈惊晚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就在刚才，一丝微弱的联系在她脑海中建立。
是影一。
主人。
冰冷的意念首接在脑中响起。
京城三事，己查其一。
沈家，风平浪静。
沈相国对外宣称您偶感风寒，在别院静养，无人怀疑。
沈语薇，名声大噪，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与三皇子过从甚密。
第三事……影一的意念停顿了一瞬。
您那位冲喜的未婚夫，正是当朝九千岁，渊北寒。
情报显示，渊北寒此刻煞毒发作，正在府中……清扫庭院。
清扫庭院？
沈惊晚的意识捕捉到了影一传递过来的画面。
那不是清扫。
是屠杀。
她心中一声冷笑。
果然。
主母送给她的这桩“福气”，还真是不一般。
病痨鬼，九千岁，渊北寒。
原来是同一个人。
“吱呀——”府邸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
一个面如死灰的老管家探出头，看到沈惊晚，眼中闪过一丝麻木的惊讶。
“姑娘是……揭皇榜之人？”
“是。”
管家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拼命摆手。
“姑娘，快走吧！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快走！
就当老奴求你了！”
“千岁爷现在……他现在谁也不认！
进去就是死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与绝望。
沈惊晚置若罔闻。
她推开管家，径首迈步跨入了九千岁府的门槛。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庭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都是府内的下人，死状凄惨。
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汇成一条条小溪，蜿蜒流向远方。
整个王府，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主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喘息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管家在身后发出绝望的哭喊。
沈惊晚充耳不闻，一步步踏着血迹，走向那座散发着无尽煞气的大殿。
她推开了主殿厚重的大门。
殿内，宛如修罗地狱。
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大殿中央，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人，正单手掐着一个侍卫的脖子，将他缓缓提起。
男人身形高大，墨发飞舞，一双眼睛是全然的赤红，里面没有一丝理智，只有纯粹的毁灭与暴戾。
那个被掐住的侍卫手脚乱蹬，脸色己经涨成了青紫色，眼看就要断气。
就在这时。
一个清冷的女声，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所有的血腥与杀戮。
“住手。”
渊北寒的动作一顿。
那双赤红的兽瞳，缓缓转向了门口那个逆光而立的纤细身影。
沈惊晚迎着他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目光，一字一句，再次开口。
“你的死期，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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