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现实如同王座大厅里弥漫的恶臭,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奈特法利斯的感官。
身上传来的阵阵钝痛,不再是游戏里抽象的血条减少提示,而是真实存在的、火辣辣的创伤。
左臂上一道被BOSS利爪擦过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每一次肌肉牵动都带来清晰的撕裂感;胸甲在之前的猛烈撞击下有些变形,压迫着他的肋骨,让呼吸都带着一丝滞涩的痛楚。
“呃……”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作为一个终日与电脑和文件打交道的普通社畜,林启何曾经历过这些?
扭伤脚踝己经是人生中最大的“创伤”,而此刻,真实的伤痛、浓郁的血腥与腐臭,以及这被彻底困于异世界的终极恐惧,如同三重巨浪,瞬间冲垮了他勉强维持的理智堤坝。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才没有呕吐出来。
空旷、死寂、污秽的王殿,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腐烂的棺椁,而他,则是里面唯一的陪葬品。
怎么办?
能怎么办?
回家的路在哪里?
登出选项灰暗,呼唤系统无应答。
他就像一颗被随意丢弃在陌生宇宙的尘埃,无助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踉跄着,几乎是摔坐回那冰冷的死寂王座上。
金属的寒意透过铠甲渗入肌肤,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双手捂住脸,指尖冰凉,大脑一片混乱。
思考?
在这种境况下,思考都变成了一种奢侈的折磨。
就在他被绝望和生理不适吞噬,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咔哒…咔哒…”一阵清晰的、富有节奏的金属轮子滚动声,突兀地打破了死寂,从王殿那巨大的门外廊道由远及近。
奈特法利斯猛地抬起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有人?!
几乎是同时,王殿那扇沉重、雕刻着诡异花纹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几道身影,安静、迅捷地鱼贯而入。
那是……女仆?
她们统一穿着黑白相间的女仆长裙,裙摆及地,材质看似普通,却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不易察觉的微光。
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姿态优雅得近乎刻板,推着一辆看起来相当专业的、多层金属结构的清洁推车,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他从未见过的清洁工具,有些甚至闪烁着魔法的光泽。
为首的一位女仆,拥有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色长发,面容精致却毫无表情,如同人偶。
她目光快速扫过一片狼藉、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王殿,尤其是在那几具“队友”尸体和BOSS庞大的残骸上略作停留,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或恐惧,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的专注。
随即,她带领着其余女仆,步伐轻盈地来到王座高台之下,动作整齐划一地停下,然后,单手拎起裙摆,以一种无可挑剔的、极其恭谨的姿势,齐刷刷地半跪于地。
银发女仆抬起头,用清脆却毫无波澜的声线,如同念诵祷文般说道:“无上至尊大人,遵照日常规程,我等前来打扫王殿。
此处污秽,恐玷污您的威仪,恳请您移驾后殿休息。”
“……”奈特法利斯彻底僵住了。
大脑仿佛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无上至尊?
移驾后殿?
打扫卫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微微凝视着跪在王座下的女仆们。
这是真人吗?
还是怪物?!
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或者说什么?
貌似……我就是她们的王??
思绪翻腾,他越想越深,眼神不自觉地凝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陷入沉思、毫无表情的脸,在台下女仆们眼中,正散发出何等恐怖的威压——那便是足以令她们灵魂战栗的 “王之凝视”。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跪在最前方的银发女仆,身躯开始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源于骨髓深处的恐惧。
至尊的沉默……是对我们的怠慢感到不悦吗?
终于,她承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触碰到地面。
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无…无上至尊大人!
恳请您息怒!
是我等愚钝,未能及时察觉王殿己蒙尘,让您置身于此等污秽之中,实乃万死之罪!
请您…请您务必移驾,此处的清理工作,我等必将以最快速度完成,绝不敢再玷污您的圣视!”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恐惧的请罪,如同一声惊雷,将奈特法利斯从混乱的思绪中猛地炸醒。
他微微一怔。
她们……在怕我?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恐惧依旧存在,但其中混杂了一丝……奇异的明悟。
无论她们是什么,至少目前看来,她们受制于“无上至尊”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权威。
这是一个机会。
或许,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疼痛和喉咙的干涩,模仿着记忆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做派,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稳、淡漠,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嗯。”
一个单音节,从他口中吐出。
没有任何明确的指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然后,他依循着银发女仆话语中的指引,缓缓从王座上站起身。
动作有些僵硬,既是因为伤痛,也是因为极力控制着不露出破绽。
他没有再看那些女仆,目光投向王座侧后方那扇悄然开启、通往幽深后殿的拱门,迈出了脚步。
每一步都踏在心跳上。
首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拱门的阴影之中,跪伏在地的女仆们才如同被赦免般,集体松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敢立刻起身。
银发女仆悄悄抬头,望了一眼奈特法利斯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后怕。
至尊的威严……愈发深不可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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