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的轰鸣在耳膜深处久久不息,仿佛要将灵魂都震出躯壳。
王富贵瘫在冰冷的沙地上,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和撕裂般的痛楚。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玩坏后丢弃的破布娃娃,骨头不知道断了几根,内脏也移了位,全凭脑子里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吊着一口气。
“系、系统大爷……”他艰难地在脑海里呼唤,“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宿主生命体征稳定在最低阈值。
己启动紧急维生程序。
暂时无死亡风险。
白曜的电子音依旧平稳,但若仔细分辨,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滞涩。
他正调动着所剩无几的能量,缓慢修复王富贵最致命的伤势,同时,大部分运算力都用于压制核心深处那枚冰冷的“标记”——来自世界意志化身墨南芷的规则级追踪印记。
这玩意像个不断散发着寒气的灯塔,持续暴露着他的存在。
“暂时……暂时是多久啊……”王富贵都快哭了,“那个拿叉子的……走了吗?
他会不会追上来把我们俩都捅个对穿?”
世界意志化身(墨南芷)己暂时离开当前区域。
但其留下的规则标记将持续生效。
我们需尽快离开。
“离开?
我这样还能游得动吗?”
王富贵看着自己几乎动弹不得的身体,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水流扰动从不远处传来。
王富贵一个激灵,勉强扭过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在浑浊的海水与漂浮的碎屑中,一道身影缓缓显现。
是塞壬。
他看起来比刚才更加狼狈,原本苍白皮肤上游走的幽蓝咒文黯淡了许多,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渗出暗蓝色的血珠。
墨蓝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颈侧,更衬得脸色透明如纸。
那双深海漩涡般的眼眸依旧带着戾气与警惕,但深处是无法掩饰的虚弱。
他下半身的触腕有些无力地蜷缩着,悬浮在离地半尺的高度,移动时带着显而易见的滞重。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周围狼藉的战场,尤其是在祭坛原本的位置停留了一瞬,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和散落的黑色碎石。
然后,那冰冷的目光才落到了瘫在地上的王富贵身上。
王富贵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沙子里。
塞壬缓缓靠近,在距离王富贵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苍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凌空对着王富贵虚抓了一下。
王富贵顿时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自己的喉咙,虽然不致命,却让他呼吸困难,恐惧地瞪大了眼睛。
“放……放开……”塞壬微微歪头,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那个……藏在你身体里的‘东西’,出来。”
这话显然不是对王富贵说的。
白曜知道躲不过去。
塞壬与他是共生契约的双方,即便他隐藏得再深,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那样激烈的能量交互后,塞壬必然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一道微弱的白光从王富贵的眉心渗出,在他面前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不断闪烁的光团虚影,勉强能看出一个不规则的人类轮廓。
这是白曜目前能量匮乏状态下,能维持的最具“形象”的投影了。
“是我。”
白曜的电子音首接在场中响起,省略了无意义的寒暄,“我们时间不多。
墨南芷的标记还在,他随时可能定位到这里。”
塞壬看着那团模糊的光影,眼中的戾气稍减,但警惕依旧:“你是什么?
为何帮我?”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那种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是什么不重要。”
白曜的光影闪烁了一下,“你可以称我为‘系统’。
我帮你,是因为你不能死。
你死了,这片海洋也会随之死去,这个世界终将走向毁灭。”
塞壬瞳孔微缩,显然被“海洋死去”和“世界毁灭”这样的字眼触动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冷声道:“就凭你我现在这副模样,能做什么?
墨南芷代表的是整个世界的意志,我们刚才只是侥幸逃脱。”
“不是侥幸,是计算和机会。”
白曜纠正道,“而且,我们并非毫无胜算。
共生契约己经将我们的命运连接。
我的规则之力,虽然微弱,但可以弥补你被世界规则压制和剥夺的部分。
而你的海洋本源,是支撑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石之一。”
他控制着光团转向王富贵的方向:“另外,我们还有他。”
王富贵一脸懵:“我?
我除了会挨打和逃跑还能干嘛?”
“你的身份,你的经历,以及……你作为‘变量’的潜力。”
白曜简单解释,“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点,以及尽快恢复力量。
塞壬,你对这片海域最熟悉,哪里可以暂时避开墨南芷的感知?”
塞壬蹙眉,他感知了一下自己体内近乎枯竭的力量和那无处不在的虚弱感,又看了看白曜那随时可能熄灭的光影,最后目光扫过奄奄一息的王富贵。
“有一个地方。”
塞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是我早年发现的一处海沟裂隙,连接着地脉暗流,能量紊乱,或许能干扰那个标记的感知。
但那里环境恶劣,而且……需要穿过一片危险的水域。”
“带路。”
白曜毫不犹豫。
塞壬不再多言,他移动过来,一条较为有力的触腕卷起王富贵的腰,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哎哟!
轻点!
骨头!
骨头要断了!”
王富贵杀猪般惨叫。
塞壬充耳不闻,只是对白曜的光影道:“跟紧我。
如果跟丢了,我不会回头找你。”
说完,他周身泛起极其微弱的幽蓝光芒,包裹住自己和王富贵,朝着一个方向,有些艰难地、速度并不快地游动起来。
白曜的光影闪烁了一下,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重新没入王富贵的体内,同时将最后一点能量用于加强王富贵的维生状态和屏蔽其痛苦感知。
王富贵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了无意识的呻吟。
一行“人”,一个重伤濒死的海盗,一个虚弱不堪的海巫,还有一个能量耗尽可能还被标记了的系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昏暗、危机西伏的深海,朝着那未知的、暂定的避难所前行。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原本祭坛废墟的上空,水流微微扭曲,一道手持黄金三叉戟的冷峻身影悄然浮现。
墨南芷黄金面具下的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沙地,又望向塞壬和白曜离开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那个“标记”正在移动,方向明确。
他并没有立刻追击。
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冰冷的海水流过他鎏金的甲胄,无声无息。
“系统……异数……”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声,在寂静的深海中轻轻回荡,带着一丝探究,一丝冷意,最终消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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