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儿。”
老夫人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祖母。”
墨少寒应道，遣退了周围的奴仆。
抚老夫人安坐在椅上。
墨少寒自知行事有失，少卿之位得来不易，步步皆是苦楚，本不该因贪恋美色，授人以柄。
可，沈晚，他蓄谋己久。
清倌人?又有谁比谁更高贵呢，有些人丢掉称谓，甚至不如清倌人。
“你可知错?”让老夫人意外的是，她在墨少寒脸上看到的，竟是一片平静。
难道为一个清倌人赎身，他竟不觉得自己有错？
甚至不知羞耻?老夫人面色一沉，再次开口时语气己不像方才那样平静，道“速将她送出府，否则别怪老身不顾你的情面。”
那新来的丫头，容貌出众，气度非凡，正因如此，她才要尽早做打算。
若放任下去，日后有人拿那丫头做文章，便如同握住了她孙儿的把柄，这样的事，她绝不能容忍。
“祖母，少寒一路走来，从未要求过什么，”他说：“就这一次，祖母不要再阻拦。”
一个毫无依仗的清倌人，她本是浮萍，风吹水涌，她只能跟着水波流淌。
沈晚是他赎回来的，他不会放弃她。
墨少寒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办案，那个丫头，眉目不自觉带了些温润。
他与她难得的缘分。
老夫人一瞧便知她这次白来一趟。
既然这边不行，那就从另一面出手。
“好。”
老夫人说。
出了听竹轩。
“老夫人，少爷他第一次忤逆你。”
许嬷嬷开口时有些愤然。
许嬷嬷与老夫人自小在碾子村一同长大，说是主仆，实则情分早己远超寻常。
相伴西五十载，老夫人从寒门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许嬷嬷始终陪在身侧。
如今少爷竟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忤逆老夫人，她心里自然憋着一股气。
老夫人素来心善，那些需得让人吃些苦头的事，由她来办就好。
她心里清楚，少爷断不会为了一个外姓女子来苛待自己。
转眼到了主院，许嬷嬷伺候老夫人安歇，见她睡下，才转身出了院子。
临走时，她特意叮嘱丫鬟，若老夫人醒了，便说自己肚子疼去趟茅房。
丫鬟兰芝应是。
许嬷嬷来到偏院中，推开门，正见沈晚端坐于琴前，指尖轻挑慢捻，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素色衣袂上，倒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许嬷嬷心里冷哼，难怪少爷会为了她忤逆老夫人，这般模样，确实会勾人。
乡下长大的年月里，虽无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却也见惯了家长里短的磋磨，折磨人的法子，她心里头装着不少，对付一个刚入府的女子，绰绰有余。
“咳。”
沈晚停下手中的琴，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奴仆，没作声。
许嬷嬷瞧见她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府里的丫鬟谁见了她不是低头哈腰、恭敬回话？
偏这女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全然忘了，沈晚今日才刚进府，压根不知她在府中的分量。
偏见一旦存在，就无法消除，哪怕沈晚恭恭敬敬，许嬷嬷还是有法子挑错处。
“你就是新来的丫鬟?”沈晚放下琴，起身回应是，不过她刚来府邸，管家还未安排她的活。
听完沈晚的解释，许嬷嬷冷笑：“不知所谓！
刚进府不忙着伺候干活，倒有闲情逸致在此抚琴？
果然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就知道想法子勾搭男人！”
沈晚淡淡道：“如此说来，在你看来，闲暇时抚琴便是勾引男子了？
如今世风，皆盼着女子精于琴棋书画，照此说来，燕国之中，凡闲暇抚琴的女子，莫非都成了风尘中人不成？”
好伶俐的一张嘴。
许嬷嬷一呛，脸上怒色更显。
“你可知我是谁?”沈晚：“不知。”
“我是老夫子身边的一等嬷嬷。”
沈晚这才收敛起姿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奴婢眼拙。”
许嬷嬷岂会因这一句便改了态度？
她冷哼一声，径首在椅上坐定，微抬着眼皮，询问道：“今日是谁教你的规矩？
连个礼都行不周全？”
瞧着沈晚那副容貌，眉如远黛，目含秋水，纵是素衣，也难掩那份清逸。
果然是个狐媚子。
“府中规矩，岂是这般轻慢的？”
许嬷嬷端起架子，慢悠悠道，“既入了墨家的门，就得守墨家的规矩。
从明日起，你不必等着管家分派差事了，每日卯时起，先去后厨劈柴挑水，再去浆洗衣物。
待手脚娴熟了，再学其他不迟。”
沈晚冷笑，微微垂头听着，仪态神情无可挑剔。
这老妇前来立威，莫非是老夫人的意思？
想必是了，断不会是她越俎代庖。
既是老夫人的意思，那她得做好了。
许嬷嬷一番折辱，见沈晚低眉顺目，这才面露得意神色，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沈晚己经起身去往后院。
她去了一个时辰，有人来寻她。
沈晚这边浆洗着衣服，又在思考该如何接近那个人呢。
“沈晚，沈晚，公子找你。”
丫鬟声音透露着一丝急切。
沈晚闻声起身，悄悄将手藏在身后，指腹用力掐在掌心，腕处，首到那偏地方泛起一片绯红，才定了定神，抬步向外走去。
兰芝跟在旁边，后背早沁出冷汗。
昨夜公子特意吩咐“安置好沈晚”，她却看着许嬷嬷故意刁难，只当是公子随口一提的吩咐。
哪想今早天刚亮，公子就派人来问沈晚在哪，一遍比一遍急。
兰芝偷瞄着沈晚的背影，这沈晚到底是什么来头？
公子竟这般上心，自己昨夜视而不见，怕是要惹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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