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凡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木然地走到餐桌旁，像一袋失去支撑的沙包跌坐在椅子上。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父母脸上那不同寻常的凝重意味着什么，KTV里那刺眼的一幕和王清寒那句诛心的“廉价的好”，像两把钝刀，还在他脑海里反复切割。
客厅的水晶吊灯散发着过于明亮的光，照得他有些眩晕。
“小凡，”林父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这些年……爸妈对你要求严格，让你像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生活，甚至……让你因此受了些委屈，是爸妈考虑不周。”
林毅凡的目光依旧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的某个角落，没有任何反应。
“本来，这件事是打算等你成年、心智更成熟之后再告诉你的。”
林母接过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紧张，“但经过家族……嗯，经过我们再三考虑，觉得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真相？”
林毅凡终于有了反应，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笑容，视线依旧没有焦点地落在空中，“坦白什么？
是咱家这老破小其实不是买的，是租的？
还是说……你们其实在外面欠了几百个亿，准备让我毕业了一起打工还债？”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经历巨大打击后万念俱灰的麻木。
此刻，再坏的消息，又能坏得过他刚刚经历的一切吗？
林父林母对视了一眼，眼神复杂。
最终，林父像是下定了决心，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地吐露出石破天惊的事实：“不，恰恰相反。”
“我们想告诉你的是，我们林家，是你可能在财经新闻上偶尔看到的那个‘林氏集团’的实际控制家族。”
“而你，林毅凡，不是负二代。”
“你是我们林家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
初步估算，你未来有权支配和继承的资产，规模大概在一千亿人民币左右。”
“啪嗒”一声，林毅凡一首握在手里、屏幕还残留着水渍的手机，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却浑然不觉。
林爸爸脸上那严肃的神情忽然松动，转而化为一抹混合着歉意与骄傲的复杂笑意，他搓了搓手：“呃……可能情况比‘欠几百个亿’还要……严重那么一点点。”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合适的用词，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看着儿子，一字一句地说：“小凡，你其实……是我们林氏集团的小公子。
你大伯家的儿子，是你表哥，也就是外界说的大公子。”
林氏集团？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了林毅凡混沌的脑海。
江城第一大集团，龙国商界巨擘之一！
他的死党路今安还经常搂着他的脖子开玩笑：“凡哥，你也姓林，啥时候成了林氏集团的大老板，可得带兄弟我每天吃香喝辣啊！”
林毅凡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是受刺激过度出现幻觉了？
还是爸妈合起伙来用这种离谱的方式安慰他？
林爸爸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补充道，语气带着点家常的无奈：“嗯……怎么说呢，你爷爷嘛，从小就特别偏心你，觉得你比你表哥更稳重、更有灵性。
所以去年他立遗嘱的时候，把他名下大部分的集团股份……都留给了你。
你现在，是林氏集团未来最大的个人股东。”
最大的个人股东？
林毅凡只觉得荒谬，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揉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有点冰凉。
这时，林妈妈接过话头，她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一张卡片，动作轻柔地推到他面前的桌上。
那并非普通的银行卡，它通体漆黑，材质似金属又似磨砂质感的陶瓷，卡面没有任何浮夸的logo，只有一行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凸起编码，在灯光下流转着一种低调而深邃的光泽。
“小凡，”林妈妈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爸爸妈妈这十六年来让你过得‘普通’，是希望你成为一个正首、有韧性的人，而不是一个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
这些年，家族信托里属于你的那份利润，我们都替你存着呢。”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那张黑卡上。
“这笔钱，是你应得的。
从今天起，由你支配。
未来……林家的担子，终究要落到你肩上了。”
林毅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张沉静却重若千钧的卡片，又抬头看了看父母脸上那绝非玩笑的认真表情。
他下意识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传来。
今天……好像真的不是愚人节。
“爸爸妈妈先出门办点事，你……自己先冷静一下。”
林妈妈担忧地看了儿子一眼，似乎还想嘱咐些什么。
林毅凡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可当大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一种极其不真实的、轻飘飘的感觉包裹了他。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触感冰凉的黑卡，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难道……那些网络小说里的剧情，要砸到我头上了？
我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他猛地想起什么，冲着即将关上的门缝喊了一句：“喂！
爸！
这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门外的林爸爸脚步一顿，回头透过门缝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语气带着点戏谑：“嗯……这么说吧，凡是你想用钱‘买到’的东西，它基本都能满足。
怎么？
这么快就琢磨着要去……挥霍一把，或者‘把妹’了？”
“把妹”这两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林毅凡的心脏，让他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兴奋感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有些烦躁地嘟囔：“我是那种人吗？
服了……”大门彻底关上，世界重归寂静。
林毅凡深吸一口气，将卡片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通体漆黑，质感非凡，但上面的字样却让他有些疑惑：“American Express”？
还有一堆看不懂的英文。
不是国内的银联卡？
这玩意儿真的能刷？
“算了，试试就知道了。”
他喃喃自语。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王清寒那张巧笑嫣然的脸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脑海里——如果是以前的他，得到这笔“巨款”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想着给她买下所有她喜欢的东西吧？
这个念头让他猛地一个激灵，仿佛被自己的愚蠢烫到了一样。
“我在想什么呢！？”
他低吼出声，脸上瞬间布满厌恶，“她？
也配？
以前的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纯XX弱智！”
一种强烈的、想要与过去那个卑微的自己彻底割裂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坐在电脑前，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叛逆的光芒。
报复性消费？
对，就是报复性消费！
但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祭奠他那死去的过去！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外卖软件，原价、不加任何优惠券，点了一杯蜜雪冰城的柠檬水。
然后，他打开了必胜客的页面，以前因为穷，只能抠抠搜搜地计算哪个套餐最划算。
今天，他偏不！
他就要把想吃的东西，全部、单独、一件一件地加入购物车！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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