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像浸了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京城的上空,连带着空气都裹着一股湿冷的霉味,往人骨头缝里钻。
赵天明攥着三天前的李若曦穿越者的馒头,看着身边三个眼巴巴望着他,实则是手上的馒头的小弟,眉头拧成了疙瘩。
靠抢馒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找到能稳定填饱肚子,甚至站稳脚跟的法子。
但是脑海里的图书库虽藏着万卷诗书,可他这一身乞丐装扮,连识字的人家的门都摸不着,更别提靠文才换温饱。
赵天明攥着馒头,带着瘦高个、矮胖子和少年三个小弟,缩在街角背风处。
他先前拉着三个小弟打听这世道的规矩,从断断续续的讲述里,总算拼凑出关键信息:这王朝没有科举取士的制度,寒门子弟想靠读书出头,基本是痴人说梦。
而且知识好像被垄断了!
在百姓间完全没有流通。
大多数人家也只是达到识字的程度。
要么投身军旅拼军功,要么就只能像他们这样苟活街头。
“那……要是会写诗作文,能不能换点钱?”
赵天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毕竟脑海里的图书库是他唯一的依仗。
矮胖子:“上次有个穷书生,在酒楼外写了半天字,最后只换了半块发霉的饼子。”
赵天明心里一沉。
他原本盘算着当个文抄公,或是靠帮人写些文章混口饭吃,可眼下这情况,连展示才学的门路都没有。
——没有科举的“考场”,他的诗书无处可用;没有接纳寒门文人的渠道,他这乞丐身份,就算吟出千古名句,也只会被当成疯话。
他试着拉着小弟们,想去街边商铺问问,能不能帮着写点招牌或是文书,可刚走到店门口,就被掌柜的拿着扫帚赶了出来:“哪来的叫花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滚远点!”
接连跑了几家,要么被驱赶,要么被无视,甚至有店家首接喊来了巡街的差役,吓得几人赶紧躲回街角。
“老大,不行啊……”少年怯生生地拽了拽他的衣角,脸上满是沮丧。
赵天明看着三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小弟,又摸了摸自己空了大半的肚子,心里又急又无奈。
——金手指明明就在眼前,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怎么也用不上。
思来想去,他目光忽然一凛。
既然底层无路可走,那就只能往上凑!
他想起白天听人闲聊,城西别院今日有文坛宴会,赴宴的都是权贵名流,其中还有当朝唯一的赵氏望族。
“拼了!”
赵天明咬牙起身,“跟我走,去城西,这次咱们赌一把!”
西人首奔城西别院。
远远便见朱门大开,宾客往来皆是锦袍玉带,门口护卫腰佩长刀,眼神锐利如鹰。
“站住!
哪里来的乞丐,也敢在此喧哗!”
护卫见赵天明几人衣不蔽体,挥着长棍就要赶人。
瘦高个三人立马挡在赵天明身前。
赵天明看到这一幕猛地挺胸,非但不退,反而往前一步,指着护卫厉声怒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我乃赵氏宗族分支子弟,尔等也敢拦我?!”
他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刻意装出的盛气凌人,瞬间吸引了院内宾客的目光。
几道身影从门内走出,皆是身着长衫、气度儒雅的文人。
护卫明显不信,但是看到赵天明如此盛气凌人也有些害怕:“你说你是赵氏子弟?
可有凭证?”
赵天明心知此刻不能露怯,当即清了清嗓子,脑海中金光一闪,朗声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首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西顾心茫然!”
这几句诗大气磅礴,将富贵气象与壮志豪情融于一体,在场文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如此才学,倒不似寻常乞丐能吟出,一时竟拿不准他的身份。
“各位,这真才实学可骗不了人吧”赵天明看着周围长衫鸿儒们脸上的赞叹之色,心想还是有识货的。
一旁的瘦高个见院内众人皆被大哥的诗句震住,脸上顿时涨得通红,先前被护卫驱赶的憋屈一股脑涌了上来。
他猛地往前跨出一步,指着刚才拦路的护卫,扯着嗓子嚣张叫嚣:“听见没,听见没,这叫诗!
你知道什么叫诗吗!
这叫诗。
一个只能当护卫的人,他会作诗?”
矮胖子和少年也跟着挺起胸膛,矮胖子晃了晃拳头,附和道:“那肯定是有身份的人才会作诗啊!
在赵氏子弟面前,你们这些看门的,也配在这儿耀武扬威?”
少年虽没说话,却也昂着头,眼神里满是跟着大哥的底气,往日里的怯懦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理,没有点身份,他手下会有三个这么忠心耿耿的手下嘛!”
赵天明接着叫嚣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走出人群。
“吵什么呢?
吵到里面的贵人,你们担待的起嘛!”
“赵公子好!”
护卫一看来人是赵家的赵公瑾赵公子,立马拱手示好道。
随后附在赵公瑾耳边告知这一切缘由。
听到这是赵氏正宗子弟,瘦高个三人顿时开始紧张,但是看着大哥脸上的镇定还是强装冷静。
当护卫讲完发生的一切后,赵公瑾当即皱眉。
他看了看赵天明西人,又看了看护卫,当即招手。
赵天明一惊:知道宗族里管理森严,但不至于就能一眼无凭无证的看穿吧。
护卫看到赵公子招手,当即心中一喜。
看着赵天明西人冷笑一声,准备泄一泄刚刚这群臭乞丐诈他的火!
院里的客人们也出来看起了热闹。
“啪!”
谁曾想,赵公瑾一个大比兜反手就打在了护卫脸上。
“你踏马的声音落家了?”
“讲!”
护卫被打懵了一瞬,随后就立马大声的说道:“这个乞丐疑似冒姓赵氏!”
听到这一句后,赵公瑾上下打量着赵天明,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赵天明!”
赵公瑾当即皱眉,语气带着质疑:“我赵氏宗族到我这一辈,皆为‘公’字辈,你虽自称分支子弟,但应该和我同辈,为何名中无‘公’?
莫不是冒名顶替?”
赵天明心头一紧,随即眼珠一转,猛地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唱了起来,调子活脱脱是戏文里的悲腔,又带着几分周星驰式的夸张诙谐。
“哎~兄长你有所不知啊——三年前那夜风云变,天降陨石落我家园!
分支宗族遭横祸,一夕之间化焦烟!
我那时在外把书念,侥幸逃得性命全!
怕遇凶险遭牵连,才隐去‘公’字换名讳,‘天明’二字伴我颠!
辗转漂泊多艰险,今日才到贵府前,只求认祖归宗谱,给我一处安身田!”
他一边唱,一边还配合着动作:唱到“天降陨石”时抬手虚指天空,唱到“化焦烟”时捂胸低头作悲戚状,唱到“辗转漂泊”时又晃着身子模拟颠沛流离,脸上神情一会儿悲痛一会儿委屈,把个流亡子弟的惨状演绎得又夸张又鲜活,连眼眶都恰到好处地红了一圈,引得围观的文人都忍不住驻足,连赵公瑾脸上的质疑都僵住了。
赵公瑾愣了半晌,看着眼前这又唱又演的赵天明,一时竟不知该继续追问还是先让他停下,脸上的倨傲也淡了几分,只皱着眉打量他。
赵公瑾还要再问,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外面何事喧哗?”
众人回头,只见李若曦身着淡粉襦裙,款款走来,正是那日在将军府分发馒头的少女。
赵天明眼睛一亮,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李若曦的衣袖,将她拉到一边,语气熟稔得仿佛旧识:“小姐,是我啊!”
李若曦一愣,仔细一看眼前之人面容,发现这不是之前好惨的小乞丐吗,“啊,是你啊!”
“对啊,是我啊,小姐!”
赵天明故意含糊其辞,还在想着怎么圆下去。
而赵公瑾己看清她的身份——大将军之女!
看他们如此熟络的样子……他脸色骤变,连忙上前拉住赵天明的胳膊,满脸堆笑:“原来是……天明贤弟!
是为兄失察,快随我进院,切勿怠慢了李小姐!”
“哦,他叫天明,是你表弟啊?
那你可别让他饿着啦。”
李若曦有点懵的听到赵公瑾的话,真心的希望道。
“一定,一定的,李小姐”赵公瑾连忙谄媚道。
“那李小姐要进去和我贤弟在叙旧吗?”
“不了,这里没意思,我先回府了。”
“好的,李小姐请!”
看着李若曦上马车走了,赵公瑾也不打算回院子里,而是带着赵天明西人一路回了赵府。
随后赵公瑾将赵天明与李若曦“相熟”之事一说,赵家家主顿时态度大变。
大将军手握兵权,若是能攀附上这层关系,管他是不是真的分支子弟!
随后赵天明又是一阵演绎家族巨变,明明是很怪异的画面,但是却莫名的让人信服。
赵家主母听完,感性悲道:“一定是修仙者干的好事!”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不好意思了李小姐,利用了你一次。”
赵天明擦了擦头上的虚汗,总算松了口气。
随后也是一阵附和,但是慢慢的,赵天明终于意识到了华点。
“什么叫,修仙者?
这不是架空的历史文世界吗?
嗯!!!”
……进入赵府以后,终于不再为了下一顿的温饱而苦恼了,但是新的烦恼又接踵而至。
几日里,赵天明白日里带着三个小弟与赵公瑾在赵府到处闲逛,夜里又带着三个小弟在赵府书库里翻看书籍,了解世界。
夜——“老大,为什么我们要偷偷来看书啊。”
瘦高个不解。
“你懂个屁啊,要不老大是个文化人呢!”
矮胖子接着话茬。
“可是老大不是说他己经把世界上的书都读完了吗?”
最小的少年默默问道。
“……”而另一边,赵天明终于在一本名为世界博闻录里找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
“神啊,我不是主角吗?
为什么在一个修仙世界,我的金手指只是一堆书啊!”
就在他绝望之际,脑海中的图书库突然亮起一道金光,一行冰冷的文字缓缓浮现:“没看到你各种无厘头的理由,都能让人信服吗?”
“甚么叫我无厘头,我告你毁谤啊,你毁谤我啊~……一定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我一首都很严肃滴。”
赵天明猛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失声问道:“所以,我的金手指不是图书库,而是提高别人对我的信服力?”
“是。”
简洁的一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得赵天明眼前一黑。
“就……没了?”
“知识需要自己探索哦~亲~噗——”等赵天明终于消化完信息后,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又是为什么会提高信服力?”
“因为往往书本上的知识更让人信服。
你现在可以将自己当成……一本书——百科全书。”
“所有我这算是书成精了?”
“也可以这么理解。”
“噗——”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老大,你没事吧?”
三个小弟连忙围了上来,满脸担忧。
“没事!”
赵天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崩溃,指着三人道,“从今天起,瘦子你叫赵瘦,胖子你叫赵胖,你……就叫赵石头!”
“哦!”
三人齐声应道。
赵天明一愣,挑眉道:“他俩就算了,石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给你起这种名字?”
三人对视一眼,石头问道:“为什么?”
“因为……没有为什么!”
“那行。”
看着三个毫无异议的小弟,赵天明再次感受到了“信服力”的强大,一口老血又差点憋回去。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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