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冷得发蓝，像被福尔马林泡过的月亮。
林野站在手术床前三步，脚尖抵住地胶缝隙，保持法医进场标准距离——避免破坏原始体位。
少女头颅被环形开颅，顶盖骨像茶壶盖，翻放在枕旁；硬脑膜完整，蛛网膜下腔呈粉红色——生前颅内压急剧升高。
“开颅手法专业，锯片厚度0.4mm，波浪刃，与灯塔标配电动颅锯一致。”
他低声报数，声音在不锈钢墙壁撞出微响，像另一张无形的嘴在复读。
空核。
蝶骨体位置留下一个半球形凹坑，边缘光滑，像是被精密铣刀铣过。
核径≈18mm，与成年男性拇指指腹相当——林奈的拇指，恰好这么长。
林野的喉结上下滑一次，抬手，用铁锹柄末端轻轻挑起少女右手。
指骨纤细，第二指节背侧有旧式烫伤疤——六岁那年，林奈打翻热奶锅，疤痕呈水滴形。
身份确认。
“死者林奈，年龄18，空核摘除时间≤6小时。”
他说完，忽然笑了，笑得像哭。
“哥……哥？”
广播里的童声戛然而止，变成成年女声，音色与林奈完全一致，只是频率被拉到180Hz，像磁带卡带。
下一秒，手术床下传出电机转动。
床板折叠，少女尸体被自动收纳进暗舱，像打印机吞纸。
林野猛地扑前，左肩顶住床沿，右手铁锹卡进滑轨。
咔——金属尖啸，床板停住，暗舱门夹住尸体脚踝，发出湿布撕裂声。
他借机抓住妹妹右手，指腹按在她桡动脉的位置。
无脉象。
指端却己出现尸斑，压之不褪——死亡时间，至少在12小时以上。
可6小时前，他才在墓园泥水里见过“她”穿灯塔制服对他举手的影子。
时间线，再次打架。
头顶喷淋头突然启动，5%次氯酸钠溶液倾盆而下。
消毒程序。
林野闭眼，屏息，把铁锹横在面前当扶手，任由漂白水把外套腐蚀出蜂窝孔。
30秒后，喷淋停，墙壁滑开，推出一套悬挂的灯塔制服——尺寸男175，左胸名牌空栏，右胸条码：000-00-07。
“请更换，以免误伤。”
广播音色换成中性AI，中英双语循环。
林野没动。
他抬手，用锹尖挑起制服，内衬里子掉出一张旧式工作证。
证件照是他本人，穿着同款制服，拍摄时间戳：灾变前1天。
背后手写一行字：“若我失败，下次别信苏霜。”
字迹林野认得——是他自己的右斜握笔法，笔锋收笔带钩。
他把工作证收进口袋，抬眼打量房间。
西面不锈钢，无窗，正北嵌单向玻璃，玻璃后红光一闪，像相机对焦。
林野忽然冲向玻璃，铁锹反手挥出——砰！
锹背砸在玻璃中心，蛛网裂，却未穿。
裂隙里，透出另一间暗室：室内竖立一排圆柱培养舱，舱内注满透明液体，每一具躯体都与他等高、同发型，像复制人。
最靠近玻璃的舱体，胸口贴着条形码：000-00-06。
舱体人形睁眼，对他微笑，嘴角裂到耳垂——不是人类肌肉结构。
林野后退半步，左肩撞向手术床旁的不锈钢柜。
柜门凹陷，锁舌崩飞，里面掉出一把颅锯——锯片0.4mm，波浪刃，与他刚才的推断完全一致。
锯柄缠着红色蝴蝶结，己被福尔马林泡得褪色。
他把蝴蝶结解下，系在自己铁锹柄末端，像做一道标记。
单向玻璃后，红光再次闪。
广播声低下去，换成心跳监测音：“滴——滴——滴——”频率78次/分，与林野此刻的脉搏同步。
林野低头，发现自己右手背，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一条7厘米红线——皮下出血，形状与培养舱内“000-00-06”的嘴角裂口完全一致。
痛觉共感，提前生效。
理智值：97→96。
他抬锹，对准玻璃最低点，蓄力——突然，整个房间下坠。
失重感袭来，灯光熄灭，黑暗像一张口把他吞进去。
下坠持续7秒。
7秒里，他听见妹妹在耳边说：“哥，别怕，这是第7次。”
砰！
房间落地，震得他膝盖撞地，铁锹脱手滑出。
灯亮，景象己换——一条狭长走廊，两侧是旧式停尸柜，柜门锈迹斑斑，门缝却渗出新鲜血迹，滴答，滴答。
走廊尽头，一盏绿灯亮着，灯罩上喷着字：“000-00-07 冷藏区”林野弯腰拾锹，忽然听见身后柜门“咔啦”一声自动滑开。
他回头。
柜内，躺着一具男尸，穿与他同款的外套，脸被铁锹纵向劈裂，裂缘整齐——正是他手里这把锹的卷口形状。
男尸右手，紧攥一张工作证。
证件照空白，名字栏却新鲜打印：“林野（第7次重启）”打印时间：42分钟前。
林野伸手，想掰开男尸手指。
指尖刚触皮肤，男尸突然睁眼，瞳孔金纹浮现——“别迟到。”
男尸说完，瞳孔自爆，溅出两滴金色液体，正中林野左眼睑。
灼痛像烙铁。
理智值：96→95。
走廊绿灯闪烁，广播最后一次响起：“验证通过，000-00-07，请进入冷藏区，完成回收。”
林野用袖口擦去金液，提锹，迈步。
铁锹柄末，红色蝴蝶结在冷风里猎猎作响，像一面极小极暗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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