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禁锢,银城高中宏伟的校门瞬间被喧嚣的人潮淹没。
穿着统一制服的少男少女们谈笑着、打闹着涌出,像一群群羽毛鲜亮的鸟儿。
温晴初站在人流边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但那眼神里的清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然,让她仿佛自带了一层透明的隔膜。
她踮着脚,目光在停靠的各式车辆和等候的家长中急切地搜寻着。
很快,她眼睛一亮。
一辆黑色的轿车,款式不算最新,但擦得锃亮,安静地停在稍远些的路边。
车门打开,父亲温翰从驾驶座下来,他穿着一身略显崭新的西装,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混合着自豪与些许紧张的笑容,冲着温晴初用力挥了挥手。
“爸!”
温晴初小跑着过去,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她看了看车,又看了看父亲,有些好奇,“换车了?”
温翰伸手,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头发,又意识到这是在女儿学校门口,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转而拍了拍她的书包,语气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公司配的车,苏氏对技术骨干的待遇……确实不错。”
他拉开车门,“上来,带你去我们的新住所。”
温晴初坐进副驾驶,车内还残留着新皮革的味道。
她摆弄着自己棉布裙的裙摆,那是从森林里带出来的旧裙子,在周围同学那些精致时髦的裙装对比下,显得格外朴素。
车子平稳地驶离喧嚣的校门区,温晴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的高楼和霓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开口:“爸,我不想在这里读书。”
温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头看了女儿一眼,眉头微蹙:“怎么了?
有人欺负你?”
他的语气立刻带上了父亲的警觉。
“倒也没有,”温晴初摇摇头,声音闷闷的,“就是……和大家聊不到一起。
她们聊的都是最新款的包包、鞋子,还有我听不懂的明星和化妆品……我都没见过。
我想和她们介绍我的好伙伴——就是森林里那只总来找我要果子的小松鼠,还有那窝刚孵出来的雏鸟,可她们……好像对小动物不感兴趣。”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一种被隔绝在热闹之外的失落。
那些女生聚在一起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对她而言,比森林里最复杂的鸟鸣还要难以理解。
温翰听着,心里一阵发酸。
他当然知道女儿的不适应。
她从小在宁静自然的森林里长大,陪伴她的是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突然将她抛入银城这样繁华又浮躁的大都市,抛入人际关系复杂的贵族学校,对她来说太残酷了。
他放缓了车速,语气努力放得轻松:“下次,下次爸爸休息,带你去商场逛逛,我们也看看那些新东西,好不好?”
“好吧。”
温晴初应着,但听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
她看着窗外,城市的景象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
温翰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和而郑重:“小初,你不能一首生活在森林里。
世界很大,你该多出来走走,看看不同的风景,接触不同的人。”
温晴初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
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我知道。
妈妈……妈妈也不希望我一首待在森林里。”
提到早逝的妻子,车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温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痛楚和怀念。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了握女儿微凉的手。
车子载着父女二人,驶向那座他们即将入住、却也即将改变他们一生的——苏家大院。
此刻的温晴初还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不仅仅是人际关系的格格不入,更是一场精心编织、即将把她和父亲都吞噬殆尽的命运漩涡。
她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安,以及对那片越来越远的、熟悉的森林,深深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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