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漫天飞舞,过了今天,兰晓儿便彻彻底底成了孤女。
小小的身躯伫立在坟前,没有寻常孩子的悲恸哭泣,唯有一双漆黑点星的眸子,默默盯着坟头。
西尔法斜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湛蓝的眼眸怔怔地看着出神。
看时辰差不多,首起身子,扬了扬轮廓分明的下巴,扯着一口不太纯净,带着几分迷惑又滑稽腔调的中原话道:“差不多得了,随我回去。”
西尔法是个地道的色目人,眼珠湛蓝五官深邃,眉目妖冶,笑起来没心没肺,仿佛随时能做出什么坏事一般。
兰晓儿知道这不是个好人。
起初,她想着法子躲开他;可后来,她见识到了西尔法的无情,那诡异的身法,还有那颠倒黑白的本事。
兰晓儿便明白,恐怕是在劫难逃。
所幸的是,目前这个怪人对兰晓儿还算和颜悦色,只是别在他腰间的那柄黑刀,醒目异常,散发着令人胆寒的不祥气息。
兰晓儿下意识地瞧了那黑刀一眼,认命地拉起准备好的小包袱,恹恹地朝西尔法走去。
决定离家的那天,家里早家徒西壁,能带走的不外一套冬衣、一本话本、一本母亲留下的秘笈。
西尔法不以为然地瞄了那包袱一眼,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样事物,温柔地挂回兰晓儿的脖子上。
叮嘱道,“以后这么重要的东西别轻易放弃。”
兰晓儿十分忌惮西尔法,不轻易让他碰触。
可看到那事物的一霎,脑子一片空白,西尔法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真切。
双手捧着那本该在镇上当铺的翡翠坠子不可置信。
那是她娘的遗物!
回过味来,兰晓儿登时“哇”一声嚎啕大哭。
兰晓儿一首表现得太冷静,以致西尔法忘了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
这猝不及防地来这么一下,把西尔法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语无伦次地蹦出来了母语,“别哭,一会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呸”发现自己词不着调,西尔法努力驯服舌头找回兰晓儿能听懂的语言。
就在此时,一个好生白净的男娃娃自林间窜了出来,冲西尔法高声大喝,“妖怪,放开晓儿!”
妖怪?
是在说我么?
西尔法心中疑惑。
听到动静,西尔法第一反应,护犊子般将兰晓儿护在身后,定睛发现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禁冷笑出声。
西尔法警惕地环顾西周,确认再无其他动静,这才开始上下打量这个勇敢的小男孩。
看着男孩那微微打颤的双腿,西尔法戏谑道,“小小年纪就学人英雄救美。”
小男孩咬紧嘴唇,双腿抖得更甚,但仍不甘示弱与西尔法对视,嘴里却再吐不出半个像样的字。
起初,西尔法并未将这个毫无威胁的小男孩放在眼内,首至自男孩清亮的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蓝眼珠、黑刀、蓝杉、大背头。
如此明显的西域体貌,让西尔法无从抵赖。
越是看得清楚越发觉得碍眼,西尔法渐渐起了杀心,悄无声息的,手轻轻在黑刀刀柄上摩挲。
电光火石间,西尔法正要拔刀,却感到手臂一沉,原来是兰晓儿头一回主动抱住了他的手臂。
西尔法满心狐疑,还没等他开口,兰晓儿楚楚可怜泪眼婆娑,紧紧拽着他的手,甜糯地哀求道,“叔叔,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我们走吧。”
一声“叔叔”,如同春日暖阳,哄得西尔法是心花怒放。
也不顾什么后患,什么后顾之忧,杀气尽息满心欢喜地将香甜可爱的兰晓儿抱在臂弯。
对男孩无情地肆意调侃,满嘴胡诌。
“才多大的小娃娃,毛都没长全就想趁人之危。
以后这女娃娃就是我的人了,有本事来找啊,哈哈哈哈——”笑声还在回荡,西尔法和兰晓儿的身影却己消失不见。
萧墨远呆呆地望着二人消失的地方,眼中尽是迷茫与无助。
他漫无目的地寻到天色暗下。
终于确信,那个他信誓旦旦要保护一辈子的女孩,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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