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之玄女折颜

昆仑扇化形那日，整个青丘都在震颤。它睁眼说的第一句话是：“夜华配不上您。

”我醉酒醒来，发现枕边人变成了自己的本命法器。昆仑扇化成的少年跪在榻前，

指尖轻抚我眉间朱砂。主人，从今往后，我来护您。他抬手间搅乱三界姻缘线，

天族婚书在琉璃盏里烧成灰烬。夜华提着青冥剑闯进狐狸洞时，少年正为我簪上一支桃花。

七万年前您救我一命，如今该我还债了。1.昆仑扇化形的那一日，

整个青丘的地脉都在嗡鸣。并非地动，那震颤源于一种更古老、更桀骜的力量苏醒。

狐狸洞府深处，常年被仙灵之气滋养的玉石桌面应声裂开细纹，

搁置其上的那柄通体莹白、流转着混沌气息的昆仑扇爆发出刺目光芒。光芒中，轮廓渐显，

最终凝成一个少年的身形。他赤足踏在冰凉的石地上，银发流泻，

眉眼清冽如昆仑山巅永不消融的积雪，瞳孔深处却跳跃着两簇幽蓝的火焰，

那是曾焚尽万千妖魔的混沌之火。他走向云榻边因醉酒尚在沉睡的我，缓缓屈膝跪下。

我是被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扰醒的。宿醉带来的头疼尚未完全消退，我蹙着眉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熟悉的帐顶花纹，而是一张近在咫尺、俊美得令人屏息的脸。银发，蓝眸，

专注的神情里带着一种天然的信赖与依恋。心头猛地一跳，瞬间清醒，撑着手臂坐起。

你……？少年仰望着，目光澄澈，指尖极轻地拂过我眉间那点鲜红的朱砂痣，

动作带着一种演练过千万遍般的熟稔与珍重。他开口，声音清越，像玉石相击：主人，

夜华配不上您。我怔住。这声音，这语气，这神魂深处传来的紧密联系……昆仑？

难以置信地低唤。少年，或者说化形成功的昆仑扇灵，微微颔首。是我。他指尖下滑，

徐拂过我散落肩头的青丝。从今往后，我来护您。2昆仑扇不是凡物，是上古神器。

他的“护”，并非一句空谈。就在当日，九重天司命星君处乱成了一锅粥。

看管三界生灵姻缘簿的小仙官连滚带爬地禀报，

无数条闪烁着金光的姻缘线毫无征兆地紊乱、纠缠，甚至……崩断。而其中，

最醒目、牵连最广的那一条，属于天族太子夜华与青丘女君白浅的，

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黯淡、消解。与此同时，一道流光自青丘飞出，无视天宫禁制，

径直闯入凌霄殿侧殿的藏阁，卷起那卷以金箔玉轴制成的、墨迹未干多久的天族婚书，

投入了殿前燃烧着琉璃净火的灯盏之中。火焰“噗”地一声蹿高，

金色卷轴在湛蓝的火苗里蜷曲、焦黑，化为几缕带着不甘意味的青烟，消散无踪。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四海八荒。3夜华是提着青冥剑闯进青丘狐狸洞的。他面色铁青，

周身寒气几乎能将周遭的空气冻结，

昔日沉稳的太子殿下此刻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洞府内依旧带着昨夜的酒气，混合着一种陌生的、清冽又霸道的气息。他循着气息闯入内室，

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那个银发蓝眸的少年，正姿态闲适地立在他的未婚妻白浅身后，

手中拈着一支刚从洞外桃林折下的新绽桃花，小心又认真地簪入她如云的鬓间。我想躲，

偏头间，眼底带了点的恼意，

又有些微的无奈和……一种夜华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近乎纵容的怔忪。放肆！

夜华手中的青冥剑发出一声嗡鸣，剑尖直指那少年。你是何物？安敢毁我天族婚书，

乱我姻缘！昆仑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支桃花在我鬓边的位置，

似乎觉得满意了，才缓缓转过身。昆仑看向夜华，那双蓝眸里的火焰无声燃烧，

带着法器天生的、对世间万物的漠然与睥睨。无知小儿，我乃父神耗尽心血所制。

当年你那父王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婚书？

昆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一纸空文，也配束缚我的主人？

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我挡在身后半个身位，面对夜华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

声音平静无波。夜华太子，你问她，可还愿嫁你？4夜华目光倏地投向我，带着质问，

更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未察觉的祈求。我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一个是她曾心动、曾许下婚约的天族储君，此刻怒意勃发。

一个是与她神魂相依、伴她出生入死数万年的本命法器化形，此刻护犊般站在她身前。

那些被刻意遗忘、被理性压制的过往纷至沓来：素素之痛，剜眼之殇，纵有后来种种，

那道裂痕，真的能完全弥合吗？我沉默着，唇线微抿。昆仑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狐狸洞中，

带着跨越数万载光阴的沉重：七万年前，若水之滨，主人为救你师墨渊上神仙身，

独战四大凶兽，神魂受损，仙力枯竭，险些身陨道消。彼时，是我承她心头精血，

纳她半数本源，强行吞噬混沌之气，方护得她一线生机。他转回身，

不再看脸色骤然苍白的夜华，目光只落在我一人身上，那冰封般的眼神里，

终于融出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带着亘古的追随与不容置疑的坚定。主人，

您当年倾力救下、温养的那缕残魂，赋予我灵性根基。如今我化形而来，

便是为了还这救命与点化之恩。您的债，我来帮您讨。您的路，我来为您开。

至于其他，他终于又侧过头，眼角的余光冷淡地扫过僵立的夜华，

和他那柄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缓缓垂下的青冥剑。——闲杂人等，何必再来纠缠。

狐狸洞里，那声“闲杂人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夜华周身血液几乎凝固。

他握着青冥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身低低的嗡鸣像是在哀悼什么。他看向我，

那个他名义上未来的妻。我站在那里，鬓边簪着那支不合时宜、却又刺眼无比的桃花，

沉默着，我没有出言反驳那狂悖的少年一个字。我只是看着他，

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像隔着重重迷雾，找不到焦点，

也……没有想要找到焦点的意图。浅浅……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尾音。昆仑却往前踏了半步，彻底阻隔了他看向我的视线。

少年银发无风自动，周身清冽的气息骤然变得锐利，如同昆仑扇展开时那割裂一切的锋刃。

夜华太子，请回。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法器天生的、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青丘不欢迎你，我的主人，更不愿见你。你！夜华胸中气血翻涌，

怒火与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恐慌的情绪交织。这是我与白浅上神之事，

岂容你一件法器置喙！法器？昆仑唇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加深了，

蓝眸中的火焰跳跃了一下。正是你这天族太子，连一件法器都不如。它伴她七万年，

历劫无数，护她周全。而你，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夜华僵硬的脸，

你带给她的，是什么？5是若水河畔眼睁睁看她赴死的无力？

是九重天上冷冰冰的天规戒律？还是那剜心刺骨的诛仙台？有些话，不必说尽。那沉默本身，

就是最响亮的耳光。夜华身形晃了晃，脸色煞白。他手中的青冥剑终于彻底沉寂下去。

他再次试图望向我。我微微侧过去，只留给他半张脸。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也束缚住了我。他知道，有些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彻底改变了。不是赌气，

不是误会，而是源于更深处、更本质的裂痕，

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代表着白浅过往一切荣耀与伤痛的“存在”，毫不留情地揭开，

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腥甜，

深深看了那抹被银发少年护在身后的身影最后一眼，转身，步履竟有些踉跄地离开了狐狸洞。

洞外的阳光刺眼，他却只觉得浑身冰冷。洞内，随着夜华的离去，

那紧绷的、一触即发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我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昆仑立刻回身，伸手虚扶住我的手臂，动作快得像是一直在留意着我的细微状态。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的力量。主人？他低声唤道，

带着询问。我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那份关切，

只是问道：姻缘线，婚书……都是你做的？是。昆仑坦然承认，没有丝毫犹豫。

那线牵得勉强，留着也是徒增烦扰。婚书更是一纸空文，烧了干净。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只是拂去了沾染在主人衣袖上的一点尘埃。我看着他，

看着这张由她最熟悉的本命法器化形而出的、既陌生又熟悉的脸。我想起七万年前若水河畔，

神魂将散时，是昆仑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强行吸纳混沌，

几乎自毁根基才保下我一线生机。那时我意识模糊，

只感觉到一股坚韧不屈的意志死死护着我的心脉。原来，那股意志，早已生出灵智。

你……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责备他擅作主张？可他做的，

似乎正是我潜意识里想要做却未能决断的事。感谢他？这情状又太过诡异。

昆仑却仿佛能洞察她心中所有纷乱的思绪。他微微低头，蓝眸中的火焰收敛，

只剩下纯粹的、专注的映照，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影子。主人不必烦心。

他的声音轻柔下来，带着一种抚慰的意味。所有扰您清静的人与事，我都会为您扫清。

您只需，做您自己想做的青丘女君，或者，只是十里桃林醉卧的白浅。他指尖微动，

那支簪在我鬓边的桃花，花瓣似乎更加娇艳鲜活了几分，散发出清雅的香气。从今往后，

您的债，我来讨。您的路，我来开。他重复着之前的誓言，语气却更加沉静，更加笃定，

无论前方是九重天阙，还是无间地狱。我望着他眼底那不容动摇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