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跟不要钱似的泼在德创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晃得人眼瞎。
林语眯着眼,包里的手机像随时会自燃的炸弹。
“他一首在找你。
十年。”
这行字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此刻德创的大楼像个巨大的水晶棺材,而她就是那个即将被推进去的倒霉蛋。
前台姑娘的笑容甜得能齁死蚂蚁,指尖在键盘上跳舞,确认预约的动作行云流水。
“林经理,这边请。
李总监在306等您。”
声音脆得像刚掰开的黄瓜。
林语扯出一个假得能上315晚会的笑容,跟着走向电梯。
电梯上升,数字跳得跟催命符一个损晒。
她下意识摸了摸通勤包内侧的手机。
德创?
这地儿现在跟盘丝洞有什么区别?
林语深吸一口气,她现在只想把这包抡起来砸点什么。
306会议室。
磨砂玻璃门关得严严实实。
前台姑娘屈指敲门,三声,清脆利落:“李总监?
天启的林经理到了。”
姑娘又敲,声音拔高一度。
还是一片沉默,只有中央空调在那儿“嗡嗡”地喘气,像个抽着烟屁的肺痨鬼。
“可能李总监临时……您稍等,我去看看。”
前台姑娘歉意一笑,高跟鞋‘咔哒咔哒’跑远了。
偌大的等候区只剩下林语一人,中央空调的冷风呜呜低鸣,像某种不祥的预告。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晃得她有些心慌。
鸿门宴都开席了,项羽人呢?
就在这时,“咔哒。”
门锁轻响。
唐子健背光站着,像个刚从恐怖片场溜出来的Boss。
林语脑子“嗡”一声,耳鸣如同十级地震警报。
她脱口而出:“我艹!
阴魂不散也得讲基本法吧?
合同变合葬,德创改火葬场了?
李总监呢?
被你灭口塞进文件柜当吉祥物了?”
唐子健嘴角扯出一个AI都自愧不如的精致假笑:“Surprise, darling!项目改姓唐了,感不感动?
想让它落地?”
他指尖敲了敲桌上的合同,“得我点头。”
他的目光缠上她,“这合同,是你踩着你前任上司上位的投名状吧?
丢了它,你在新东家…还站得稳吗?”
他语气笃定,像捏住了蛇的七寸,“你,丢不起。
别谢我,要谢就谢命运这老不死的红娘,专绑阴间CP!”
签合同?
昨天那条短信是个饵,这间会议室就是捕兽夹。
唐子健是那个拎着铁笼子狞笑的猎人!
林语站在原地。
胃里翻江倒海,昨晚的恶心感卷土重来,她用了洪荒之力才把那口酸水咽下去,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项目负责人换爹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贵司流程是专爱野战的草台班子?
还是你们‘智行’专搞这种下三滥的偷袭?”
她眼神首首戳过去,“流程单呢?
变更通知呢?
唐总您属癞蛤蟆的,撒泡尿就能击倒一片?”
“流程和通知,”唐子健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神扫过林语紧紧抓着的通勤包。
“对于掌握关键信息的人来说,流程只是走个过场。
你很清楚,不是吗?”
“你这笔筒超载的恶疾十年了还没治好?”
林语眼神里满是不屑。
“事急从权。”
唐子健脸上波澜不惊,“我处理,效率最高。”
他目光在她脸上刮过,像在找十年前留下的疤。
“而且……”他表情里透露出吃定她的自信,“这个合同,你丢不起。”
林语的心脏差点当场停跳。
叙旧、签约?
都是狗屁!
他就是掐着她的脖子来耍流氓的!
十年了,唐子健从明着渣进化成阴着坏了。
怒火“轰”地腾起,烧得她指尖发麻。
她逼着自己迈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那“哒、哒”的声音,像丧钟。
林语径首走进去,余光都没扫门边的唐子健一眼,一***坐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方便随时掀桌子跑路。
唐子健走进来,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他在长桌另一端坐下,两人之间隔着银河系那么宽的桌面。
唐子健拿起那份压着钢笔的合同,慢条斯理地翻开,纸张摩擦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看看?”
他手腕一抖,合同像块裹尸布,‘唰’地甩到她面前。
林语盯着那墨蓝色的封皮,没碰。
“看你妹夫!”
她声音紧绷,“我只认德创的公章盖在哪儿!
合同是跟德创签的,我只跟能代表德创的人说话。”
她抬眼看向唐子健,眼中充满讽刺,“签好你那份,然后——”她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门口,“滚出去!
剩下的,等德创管事的来跟我谈。”
唐子健身体向后,陷进宽大的黑色转椅里,一条手臂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笃、笃、笃”地敲着。
他看着她脸上那层坚冰,眉梢挑了一下。
这副倔强、拒人千里的样子,跟十年前寒夜里决绝的背影,微妙重合。
“你以为那份合同现在还有价值?
核心的东西早就不翼而飞了,就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林语。
审视的目光像手术刀,试图一层层剥开她的防御装备。
“十年了,”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臂压在桌面,深灰西装勾勒出的肩线带来无形的压迫,“那点破事,还没翻篇?”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跟个蚌壳似的,死夹着不放?
嗯?”
那个故意拖长充满旧日霸道余韵的“嗯?”
,像一把腐朽的钥匙,捅开了记忆的锁。
记忆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劣质A片,画面糊得马赛克都省了:闷热出租屋,破风扇苟延残喘搅着馊掉的空气。
他汗津津的胸膛压下来。
林语的手腕被摁在枕头上,粗喘喷在耳蜗:“闹?
再作?
我看你就是欠……”会议室冷气一吹,林语胃里翻滚,差点现场重播十年前的“破锁记”!
冰火两重天的对冲让她眼前一黑,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
林语“噌”地弹起来,椅子腿划拉出“杀猪般”的噪音:“马上签字!
签完抱着你的智障……智行有多远滚多远!
这会议室风水都被你污染了,得找大师做七七西十九天法事才能驱散你这股***味儿!”
她飞快的抄起桌上的钢笔,像举着把匕首指着他。
唐子健动作快得像瞬移的僵尸。
林语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背“哐当”一声撞上冰凉的玻璃,五脏六腑差点集体***。
烟草味混合着“过期古龙水”的诡异气息将她淹没。
他的身体压上来,一条胳膊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砰”地拍在她耳边的玻璃上,震得她脑浆都在晃悠。
十年前窄小拥挤出租屋里的滚烫气息,与此刻会议室里冰冷玻璃的触感,诡异地交织。
他的呼吸沉重灼热,喷在她颈侧皮肤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下方蓄势待发的炙热。
窗外是车水马龙,窗内是她被钉在“人形耻辱柱”上公开处刑。
“撒手!”
她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身体,像条离水的鱼,指甲抓向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
唐子健滚烫的嘴唇几乎贴上了她冰凉的耳廓,灼热的气息烫得她头皮发麻,他声音压抑:“别闹了,你还是那么能作!
听我说完!”
“我听你大爷!”
一声战吼,林语使出失传己久的武林绝学。
十年积攒的洪荒怨气积聚在坚硬的天灵盖,“Duang!”
一声巨响,精准命中唐子健的胸口。
唐子健“嗷呜~”一声,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创飞的野狗,眼冒金星,“哐当”一声砸在文件柜上,柜门疯狂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个李总监来。
林语趁机挣脱,抓起通勤包像抄板砖,“唐子健你属狗皮膏药的?
我作你啥了?
十年了还肿着呢?
伤的挺深啊?
这一创爽不爽?”
她的高跟鞋狠狠碾过他锃亮的皮鞋。
林语身影一闪,“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强烈的不安包围了林语,唐子健那句“项目崩了”可能不是疯话。
她必须立刻回公司确认合同状态,找出应对之策。
身后角落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似乎在盯着她。
林语脑中嗡鸣,昨晚的短信在脑海中诡异回响。
她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