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行李箱,铁轮子碾过别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
大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关上。咔哒。落锁的声音很轻。五年了。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七岁。
我把自己最好的五年,都锁在了这扇门后面。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没看。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陆沉舟。我的竹马。我的老板。我……契约上的甲方。走到小区门口,
叫的车还没来。深秋的风有点冷,灌进脖子里。我裹紧了薄外套。手机又震。
这次是连续震动。我摸出来。屏幕亮着。陆沉舟的名字在上面跳动。下面还有一条信息。
“钟砚,你最好立刻回来解释清楚。”解释?解释什么?解释契约到期,
我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准时结束?我划掉来电。点开另一个软件。
那是我偷偷装在别墅客厅的微型监控。画面跳出来。有点模糊。但足够看清。
客厅璀璨的水晶吊灯下。陆沉舟靠在沙发里。他穿着早上出门时那身高定西装,领带扯松了。
一个穿着火红吊带裙的女人,像没骨头一样贴在他身上。长发,红唇。看不清脸。但看身形,
很陌生。不是他以往那些固定女伴里的任何一个。陆沉舟的手,搭在女人***的肩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是我熟悉的,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
女人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侧过头。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车来了。
我关掉监控画面。拉开车门。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师傅,去‘暖阳公寓’。
”我报出那个付了一年租金,却只在签合同时去过一次的小区名字。车子汇入车流。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固执地亮起来。陆沉舟的名字再次跳动。我直接关机。世界清静了。
暖阳公寓在城东。老城区。和陆沉舟那栋能俯瞰半个城市江景的别墅比。这里像个鸽子笼。
但胜在干净,便宜。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一切。只写着我钟砚一个人的名字。
我打开403的门。一股淡淡的灰尘味。简单的两室一厅。家具都是房东配的。
米色布艺沙发。原木色小餐桌。我放下行李箱。推开卧室的门。一张床。一个衣柜。
空空荡荡。像我的心。花了半天时间打扫。铺上自己带来的床单被套。天已经黑透了。
楼下有烧烤摊的烟火气飘上来。喧闹的人声。这才是活着的世界。我给自己煮了碗泡面。
加了个蛋。热乎乎地吃下去。胃里踏实了点。开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陆沉舟。
还有一堆信息。“钟砚,关机?”“回电话。”“你在哪?”“那份补充协议你看过了?
立刻回公司处理。”最后一条。“别挑战我的耐心。”补充协议?什么补充协议?
契约里写得清清楚楚。五年。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七岁。我扮演他合格的“女友”。
替他挡掉家里安排的相亲。陪他出席必要的商业场合。维护他陆氏总裁“洁身自好”的形象。
他付钱。很多钱。足够支撑我妈高昂的医药费。也足够让我弟顺利完成学业。五年期满。
银货两讫。各不相干。白纸黑字。签着他陆沉舟龙飞凤舞的名字。
也签着我钟砚工工整整的名字。现在到期了。他搂着新欢。问我什么补充协议?我嗤笑一声。
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去洗澡。温热的水冲下来。冲掉那栋别墅里沾染的最后一点气息。
也冲掉我过去五年所有的伪装和疲惫。镜子里的人。脸色有点苍白。但眼神很清亮。
二十七岁的钟砚。该为自己活了。第二天早上。我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痕。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手机开机。安静。没有陆沉舟的连环夺命call。大概新欢在怀。
没空搭理我这个过期契约工了。也好。我慢悠悠地洗漱。下楼。
在小区门口热气腾腾的早餐摊上。买了一杯豆浆。两根刚炸好的油条。坐在塑料小凳上。
看着早起上班上学的人流。一口一口。吃得心满意足。下午。我去了趟银行。
查了查卡里的余额。陆沉舟在钱这方面。确实从不亏欠。契约金按时到账。一分不少。
加上我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数目相当可观。我预约了柜台。把属于陆沉舟的那张副卡。
冻结。然后注销。又把属于我自己的钱。全部转到了另一张完全独立的卡里。
看着柜员递出来的回执单。心里那最后一点若有似无的牵扯。啪嗒。断了。走出银行大门。
阳光有点刺眼。我抬手挡了一下。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手机震动。这次不是陆沉舟。
是陆氏集团总裁办的座机号码。我接起。“钟小姐吗?您好,我是总裁办的琳达。
” 一个客气又公式化的女声,“陆总让我通知您,今天下午三点,请务必到公司一趟,
有重要的文件需要您补签。”“什么文件?”“这个……陆总没有具体说明,
只交代请您务必到场。”“如果我不去呢?”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钟小姐,
陆总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交代的事情……”“告诉他,” 我打断她,“契约昨天到期了。
我不再是他的员工,也不是他的契约女友。他的任何事,与我无关。”说完。
我直接挂了电话。顺便把这个座机号码。也拖进了黑名单。世界彻底清净了。接下来的几天。
我窝在我的小公寓里。网购。刷剧。点外卖。把过去五年没时间、没机会做的“废柴”生活。
狠狠体验了一把。直到一个电话打破平静。是我弟,钟墨。“姐!
妈……妈她……”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喘得厉害。我的心猛地一沉。
“妈怎么了?慢慢说!”“妈突然晕倒了!送到市一院了!医生说是……是脑溢血!
要马上手术!要好多钱……姐,怎么办啊!”轰的一声。我脑子一片空白。我妈有高血压。
一直在吃药控制。怎么会……“别慌!小墨,你守着妈!钱的事我想办法!我马上过去!
”我抓起包就往外冲。拦了辆出租车。“市一院!快!”车子飞驰。我抖着手翻手机通讯录。
找那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大学同学。电话一个个拨出去。“喂,老张,我钟砚,实在不好意思,
家里急用钱……”“李姐,我……”“王哥……”一圈下来。杯水车薪。大家各有各的难处。
能临时凑到的钱。离医院报给我的那个手术押金数字。差了一大截。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像冰冷的海水没顶。手机屏幕亮着。通讯录往下滑。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陆沉舟。
像一根刺。扎在眼底。求他吗?契约已经结束了。拿什么求?用什么还?我死死咬着嘴唇。
尝到一丝血腥味。手指悬在那个名字上。颤抖着。按不下去。自尊和妈妈的命。
在脑子里疯狂撕扯。出租车一个急刹。市一院到了。我冲下车。跑进急诊大厅。
一眼就看到钟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缴费窗口前乱转。脸色煞白。“小墨!”“姐!
” 他看见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钱……钱不够!他们说不交足押金,
手术室那边没法安排!”我看向缴费窗口。玻璃后面。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重复:“押金十五万。刷卡还是现金?”十五万……我卡里只有八万多。
加上刚才借到的三万。还差将近四万。“姐……” 钟墨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开那个名字。拨了出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几乎要撞碎肋骨。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那头很安静。没有预想中的嘈杂或女人的声音。
只有他惯常的,冷冰冰的语调。“喂。”一个字。像冰锥。我喉咙发紧。
“陆沉舟……” 声音干涩得厉害,“是我。”“知道。” 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有事?
”“我……我需要钱。” 我攥紧了手机,指甲掐进掌心,“我妈脑溢血,在医院,
等着手术,押金……还差四万。能不能……”“钟砚。” 他打断我,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契约昨天到期了。你的任何事,与我无关。”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
精准地捅进我心脏最脆弱的地方。捅得又狠又准。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瞬间冻结的声音。
原来。他是真的不认账。一点余地都不留。“……”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边嗡嗡作响。“不过,” 他话锋突然一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如果你肯回来,
把那份补充协议签了。钱,不是问题。”补充协议!又是补充协议!“什么补充协议?
” 我的声音冷得不像自己。“你回来,自然知道。” 他语气笃定,仿佛料定我会屈服,
“或者,你看着办。”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嘟嘟嘟——像催命的符咒。我站在原地。
浑身发冷。急诊大厅的嘈杂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
钟墨焦急地摇着我的胳膊:“姐!姐你怎么了?谁的电话?钱……钱怎么办啊?
”我看着弟弟通红的眼睛。看着缴费窗口里那张冷漠的脸。看着旁边推床上痛苦***的病人。
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去他妈的陆沉舟!去他妈的补充协议!
我一把推开钟墨。冲到缴费窗口。“啪!”把自己的银行卡和身份证拍在台子上。“刷!
这里有多少刷多少!”然后。我点开手机里那个几乎被我遗忘的软件。“X呗”。“X条”。
甚至几个平时根本不会碰的网贷APP。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人脸识别。输入密码。
验证码……心跳得像擂鼓。额头全是冷汗。钟墨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姐!你疯啦!
这些利息很高的!”“闭嘴!” 我吼了一声,声音嘶哑,“先救妈!”最后一笔钱到账。
凑够了那该死的十五万。我颤抖着把手机支付码递进窗口。
“滴——”缴费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像是抽干了我最后一丝力气。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钟墨赶紧扶住我。“姐……”“去……去守着妈……” 我推他,
“手术室那边……快去签字!”钟墨含着泪,一步三回头地跑了。我扶着冰冷的墙壁。
慢慢滑坐到地上。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寒意。手机屏幕还亮着。
显示着那几个刚借完钱的APP。还有……陆沉舟的通话记录。我盯着那个名字。
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凝结成冰。陆沉舟。你够狠。我妈的救命钱。成了你要挟我的筹码。好。
很好。这份“情”。我钟砚记下了。不知道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多久。
直到手术室那边传来消息。手术顺利。妈妈暂时脱离了危险。转入了ICU观察。
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疲惫和愤怒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回到那个暂时安全的小公寓。
天已经黑透了。我没开灯。在黑暗里坐了很久。茶几上。放着回来路上便利店买的几罐啤酒。
我拉开一罐。冰凉的液体灌下去。又苦又涩。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一罐。又一罐。
脑子开始发晕。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情绪。酒精一泡。全浮了上来。五年。我像个傻子一样。
围着他转。替他挡掉那些狂蜂浪蝶。陪他演着情深意切的戏码。帮他维系着“完美”的形象。
甚至……甚至在他胃病发作的深夜。冒雨跑遍半个城市给他买药。在他应酬喝到胃出血时。
衣不解带地在医院守了三天。我以为。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就算契约是假的。
多少也有点情分吧?结果呢?我妈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他搂着新欢。冷冰冰地告诉我。
我的死活。与他无关。还要用一份狗屁补充协议来拿捏我!
“哈……哈哈哈……” 我对着空气,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涌。
”“你不认账……”“***真不是个东西……”“我钟砚……真是瞎了眼……”酒精上头。
我越说越激动。越骂越委屈。抓起手机。点开那个绿色的社交软件。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戳着。
想找人倾诉。想狠狠骂他一顿!不知怎么就点开了置顶的那个对话框。备注是“债主”。
里面空空荡荡。我早就把他拉黑了。但此刻。怒火和酒精烧得我理智全无。我点开朋友圈。
手指哆嗦着。按下了那个小摄像头的图标。镜头对准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眼睛红肿的脸。
按下录制。“陆沉舟!你个***!王八蛋!***!冷血动物!” 我对着镜头,
口齿不清地咆哮,“五年!我他妈跟了你五年!就算是条狗也有感情吧?
我妈躺在医院里等钱救命!你跟我说契约到期了不管了?还要我签什么狗屁协议?我呸!
”我狠狠啐了一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了不起啊?告诉你!
我钟砚不伺候了!滚***补充协议!滚***新欢!老娘不干了!钱我自己借!
高利贷我也认了!从今往后!我钟砚跟你陆沉舟!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我看见你就恶心!”吼完。脑子一热。手指一戳。发送!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
我脑子嗡的一声。酒瞬间醒了大半!等等!我发哪去了?我颤抖着手指点回去看。朋友圈?
还是……当我看到那个熟悉的、有着几百号人的工作群名称时。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氏集团-总群500我刚刚那条长达一分多钟、声泪俱下、歇斯底里痛骂总裁的视频。
正赫然躺在群聊的最顶端!旁边还有个刺眼的红色小数字。1。显示已发送成功。撤回时间。
刚刚过去两秒。完了。全完了。我眼前一黑。手机从手里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
屏幕裂开一道狰狞的纹路。像极了我此刻支离破碎的人生。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钟后。
死寂的群。像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炸了。“?????”“***!!!!!”“什么情况?
??钟助理???”“天呐!这是……骂陆总???”“信息量太大了!五年?契约?新欢?
救命钱?高利贷?”“我人傻了……”“钟助理喝多了???”“@钟砚 快撤回啊!
”“撤回个屁!早过时间了!
”“陆总……也在群里……”“完了完了完了……”“这瓜……保熟吗?
”消息像疯了一样往上刷。瞬间99+。手机在地板上疯狂震动。嗡嗡作响。像垂死的挣扎。
我瘫在沙发里。手脚冰凉。连捡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完了。彻底完了。在陆氏集团。社死。
公开处刑。骂的还是顶头上司。我的职业生涯。不。我在这个城市。都他妈完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的震动停了。屏幕暗下去。又顽强地亮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
锲而不舍地闪烁着。我像个木偶。机械地捡起裂了屏的手机。接通。放在耳边。“钟砚。
” 陆沉舟冰冷刺骨的声音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立刻,马上,
给我滚回公司!”隔着电话线。我都能感受到他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我扯了扯嘴角。
居然笑了。声音沙哑。“陆总。”我慢慢地说。“我辞职。”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像暴风雨前的低气压。“你再说一遍?
” 他的声音危险地压低了。“我,说,” 我一字一顿,清晰无比,“陆沉舟,
我、辞、职!听清楚了吗?现在,立刻,马上!我不干了!你爱找谁签那破协议找谁去!
老娘不奉陪了!”说完。不等他反应。我狠狠地挂断电话。关机。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现在陆氏集团大楼。不是为了回来。
是为了彻底离开。我需要拿回我留在办公室的私人物品。顺便。把辞职手续办了。
虽然社死了。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一踏进公司大门。我就感觉无数道目光。
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响起。“看!是她!
”“我的天,真人啊……”“胆子真大,居然还敢来……”“听说昨天在群里……”“嘘!
小声点!”我目不斜视。直接走向电梯。按了总裁办所在的顶层。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
镜面墙壁映出我苍白憔悴的脸。和那双因为宿醉和哭泣而红肿的眼睛。我挺直了背脊。
“叮——”电梯门开。总裁办外间。原本忙碌的格子间。此刻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助理、秘书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齐刷刷地看向我。眼神复杂。震惊。同情。探究。
幸灾乐祸。琳达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身。脸上表情有点僵硬。“钟……钟砚姐,你来了?
陆总他……在办公室等你。”她指了指那扇紧闭的、厚重的红木门。我点点头。没看她。
径直走过去。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进。” 陆沉舟冷硬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我推门而入。巨大的办公桌后。陆沉舟靠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一点锁骨。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深邃的眼窝下。也带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昨晚。他也过得不太平。
他抬眸。冰冷的视线像手术刀。一寸寸刮过我的脸。办公室里气压低得让人窒息。他没说话。
就那么看着我。仿佛要用眼神把我凌迟。我也不说话。走到他办公桌前。
从包里掏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啪。放在他光洁如镜的桌面上。《辞职报告》。四个大字。
无比醒目。他的目光扫过那四个字。瞳孔骤然一缩。周身的气压更低了。“钟砚。
” 他开口,声音像是淬了冰,“你胆子不小。”“比不上陆总。” 我迎着他的目光,
毫不退缩,“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的本事,您才是登峰造极。”“你!
”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那份补充协议,
你到底签不签?!”“不签。” 我斩钉截铁,“陆沉舟,我们之间,
除了五年前那张白纸黑字的契约,再无其他。现在契约到期,钱货两清。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过我的独木桥。那份见鬼的补充协议,你爱找谁签找谁签!”“再无其他?” 他冷笑,
绕过桌子,一步步逼近我,眼神锐利得像鹰隼,“钟砚,你摸着良心说,这五年,
我对你如何?你要钱,我哪次亏待过你?你妈生病,哪次不是我找的专家?
你弟上学……”“那是契约!” 我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契约上写明了!
那是你应付的报酬!是你该付的钱!不是我钟砚欠你的情!陆沉舟,别把交易说得那么高尚!
你花钱,我办事,仅此而已!现在交易结束,请你像个真正的商人一样,遵守契约精神!
别让我看不起你!”我的话。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他的脸色铁青。
下颌线绷得死紧。盯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
被刺伤的痛楚?“好……好得很!” 他怒极反笑,连连点头,指着门口,“滚!
带着你的东西,立刻给我滚出陆氏!滚出我的视线!”“不用你说。” 我挺直脊背,
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我停下。没有回头。“对了。”“监控,
我拆了。”“放心,没备份。”“陆总,祝您和新欢,百年好合。”说完。我拉开门。
大步走了出去。脊梁挺得笔直。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我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助理工位。
东西不多。一个相框。里面是我和我妈、我弟的合影。几本工作笔记。
一个用了很久的保温杯。一个午睡用的小毯子。一个纸箱。
就装完了我五年在这里的所有痕迹。抱着箱子。走出陆氏集团那栋气派的大楼。阳光刺眼。
我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气。没有回头。直接拦了辆车。“师傅,
去长途汽车站。”三天后。我回到了老家。南方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县城。青石板路。
白墙黛瓦。空气里有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清香。我妈还在市医院。由我弟照顾着。恢复得不错。
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我借的那些网贷。数目不小。但好在分期时间长。我还能喘口气。
我用剩下的积蓄。在县城老街的尽头。盘下了一个小小的店面。以前是个杂货铺。不大。
但位置不错。临着河。推开窗就能看到石拱桥和潺潺流水。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砚遇”。
既是我的名字。也寓意着,重新相遇,重新开始。花店开张了。没什么隆重的仪式。
就挂了个简单的招牌。摆了几盆绿萝和便宜的小花在门口。我穿着舒服的棉布裙子。
素面朝天。每天修剪花枝。学着搭配花束。跟隔壁开茶馆的阿婆学养多肉。日子简单。忙碌。
却前所未有的踏实。三个月的时间。像指缝里的水。悄悄溜走。初冬的寒意渐浓。
但小城依旧温暖。我妈出院了。接回了县城老家休养。气色好了很多。我弟也懂事了不少。
周末会回来帮忙搬搬花盆。“砚遇”的生意。比预想的好。老街的邻居。路过的游客。
渐渐知道河边开了家小小的花店。老板娘话不多。但花打理得精神。价格也实在。偶尔。
会有穿着校服的小情侣。红着脸来买一支玫瑰。或者几朵小小的雏菊。看着他们。
我会恍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想起那个也曾小心翼翼把一盒巧克力塞进我课桌的少年。
陆沉舟。这个名字。连同那五年的记忆。被我刻意地封存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不去触碰。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没什么客人。我坐在店门口的小竹椅上。眯着眼。
看河对岸几个老头下象棋。手边放着一杯自己泡的茉莉花茶。清香味飘散。岁月静好。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河对岸。与周围缓慢的生活节奏。格格不入。
锃亮的车身。流畅的线条。低调却透着不容忽视的昂贵。我的目光掠过那辆车。没在意。
以为是哪个回乡探亲的有钱人。直到车门打开。一条包裹在熨帖西裤里的长腿迈了下来。
然后是另一条。接着。一个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的男人。站直了身体。他个子很高。
身形挺拔。即使隔着一条不算宽的河。即使他微微侧着身。
那个轮廓……那个侧影……我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出来。溅在手背上。
***辣的疼。但我感觉不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血液逆流。冲上头顶。陆沉舟!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他站在河对岸。
目光精准地穿过稀疏的柳条。越过流淌的河水。牢牢地钉在了我身上。像锁定猎物的鹰隼。
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压迫感。他抬步。走上了那座有些年头的石拱桥。
锃亮的皮鞋踩在斑驳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一步一步。不疾不徐。
却像踩在我的心尖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跑!可双腿像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穿过桥面。走下台阶。踏上河这边同样古老的青石路。最后。
停在了我的花店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阳光。阴影笼罩下来。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质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侵入我的鼻腔。
将我瞬间拉回那个冰冷奢华的牢笼。“钟砚。” 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好久不见。”我猛地回过神。巨大的恐慌之后。是汹涌而上的怒火!
他凭什么?凭什么找到这里?凭什么打破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我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瞬间竖起了全身的刺。“陆总。” 我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有何贵干?讨债吗?放心,钱我一分不少会还给你!但现在,请你立刻离开!
我这里不欢迎你!”我指着门外。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像是没听见我的逐客令。
深邃的目光。越过我。扫过我身后那个小小的、摆满花草的店面。带着审视。带着挑剔。
最后。落回我脸上。眼神复杂难辨。“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他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