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扎在青瓦上,溅起的水花裹着霉味往窗缝里钻。
陈砚蹲在门槛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木门框上那道半指深的刻痕 —— 那是他八岁时用菜刀划下的,如今边缘己被岁月啃得发毛,像道溃烂的旧伤。
“吱呀 ——”身后的竹椅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陈砚猛地回头,看见奶奶正佝偻着背往炉膛里添柴,青灰色的灶烟裹着她的白发飘起来,恍惚间竟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引魂幡。
“奶,这雨都下三天了。”
他把背包往墙角挪了挪,帆布上的泥渍蹭在剥落的墙皮上,留下道深色的印子。
墙角的水缸里浮着层绿藻,水面映出的檐角正往下滴水,每一滴都像砸在空荡的堂屋里。
奶奶没回头,枯瘦的手抓着柴禾往灶眼里送,火星子噼啪炸开,照亮她布满皱纹的侧脸。
“老宅子漏得厉害,你先去西厢房歇着。”
她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忽远忽近,“记得把那把铜锁挂上。”
陈砚应了声,起身时膝盖麻得发颤。
西厢房是他爸生前住的屋子,自从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就一首锁着。
他攥着裤兜里的黄铜钥匙,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 —— 这是昨天律师送来的,说奶奶在遗嘱里把这老宅子留给了他,附带的还有这把钥匙。
走廊里的光线暗得像浸了水的宣纸。
廊柱上糊的旧报纸早己发黄卷边,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纹,凑近了能闻到股说不清的味道,像陈年的血混着潮湿的朽木。
陈砚数着脚下的青石板,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咕叽的水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西厢房的木门比记忆中更破败,门板上裂开的缝隙能塞进手指,漆皮卷翘着,用手一抠就簌簌往下掉。
锁孔周围锈得厉害,铜绿像苔藓似的蔓延,陈砚把钥匙***去时,费了好大劲才转动。
“咔哒” 一声,锁开了。
他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焦糊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
屋里黑得厉害,只有几缕天光从糊着纸的窗棂透进来,隐约能看见墙角堆着些落满灰尘的旧家具。
“咳咳……” 陈砚捂着鼻子往里走,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弯腰摸索,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捡起来一看,是个生锈的铜铃铛,铃铛上还系着半截褪色的红绳。
就在他拿起铃铛的瞬间,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了,风呜呜地刮着,像有人在哭。
陈砚心里莫名一紧,下意识地看向窗户,只见窗纸上影影绰绰,似乎有个细长的影子贴在上面,正缓缓地往下滑。
他猛地站起来,心脏狂跳不止。
“谁?”
他朝着窗户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却没人应答。
风还在刮,窗纸被吹得鼓鼓囊囊,那个影子却不见了,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陈砚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也许是太久没来老宅子,心里太紧张了。
他把铜铃铛随手放在桌上,转身想去开窗透透气,可手指刚碰到窗框,就听见身后传来 “叮铃” 一声轻响。
是那个铜铃铛在响。
他猛地回头,桌上的铃铛正微微晃动,红绳随着摆动轻轻摇曳。
可屋里明明没有风,门窗都关得好好的,铃铛怎么会自己响?
陈砚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寒意。
他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老宅子不干净,尤其是西厢房,当年那场大火烧死了人,怨气重得很。
以前他总当是奶奶编出来吓他的,可现在……“叮铃…… 叮铃……”铃铛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晃动。
陈砚盯着桌上的铃铛,只见它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红绳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而铃铛的表面,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有人用手摸过一样。
突然,窗外闪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就在那一瞬间,陈砚看见墙上挂着的旧相框里,原本空着的位置,竟然多了一张黑白照片 —— 照片上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梳着齐耳短发,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正死死地盯着他。
“啊!”
陈砚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等他再定睛看去时,墙上的相框依旧是空的,刚才的一切仿佛又是他的幻觉。
可桌上的铜铃铛还在不停地响,红绳摆动得越来越快,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陈砚看着那只铃铛,突然注意到铃铛的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 “婉” 字,字迹娟秀,像是女人的名字。
婉?
谁是婉?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屋子的角落里传来,慢慢地朝着他靠近。
那脚步声很轻,像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仿佛来人刚从雨里走进来。
陈砚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角落里堆着一个旧衣柜,柜门虚掩着,缝隙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可那脚步声却停在了衣柜前,再也没有动静。
他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想开口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衣柜的门 “吱呀” 一声,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