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燚的确是宋栩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宋燚是宋家老大宋之远的独生子，在宋燚前十几年的人生历程中，他是一个温润如玉、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他顺遂的人生和良好的品性在母亲意外离世后急转而下，富家子弟该有的劣迹行径被他学了个遍。
宋栩是宋家老二宋之恒的独生子，自小聪颖活泼，论起智商情商不比宋燚差分毫，堂兄弟的感情也很好，可惜也是一场意外，宋栩和他的母亲双双离世。
出于某些原因，宋之恒对外宣称自家虽有意外，却无人伤亡，更是带宋栩及其母亲再次出席各种场合，才平复了流言。
蔚森成为宋栩，蔚森的母亲裴今冉也成为了名义上的裴今阳。
所以现在的宋栩，只是占了个虚名而己。
宋栩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洗了个澡，又烧了点热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起练习册学习，仿佛刚才痛苦万分的不是他一样。
“你又去哪儿鬼混了？”
看着宋之远的一脸怒色，宋燚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又去哪儿鬼混了？”
随即宋燚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再大的事，都不是你不学好的理由！”
宋燚转过脸，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翳，“再大的事，都不是你找人杀了我妈的理由。”
眼前的男人脸色冻住了，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宋燚，我再和你说一次，那只是个意外。
她的死，我比谁都害怕。”
宋燚笑笑，“您还怪会演戏的。”
宋之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己经和过去相差千里了，打和骂都是不管用的，这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索性不打算管了，他今晚还有个商务会要参加。
偌大的房子空下来了，宋燚感觉脸颊***辣的，于是去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好陌生。
这张脸是没变的，若是温柔起来，依旧是剑眉星目，大方俊朗，可是如今的这张脸，眉眼间都是戾气，那是一种只有饱尝痛苦而无法反抗的人才会有的戾气，阴狠和抑郁都是显而易见的。
好在和他同病相怜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现在的宋栩，他认为在这场巨大的创伤下，二人是病友，甚至宋栩的经历比自己更加荒唐。
宋栩缺钱，他不缺，那就可以给宋栩钱；自己缺陪伴和心安，那就问宋栩索要，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公平，那么地合理，仿佛他们在一起是天作之合，而非宋燚强求慰藉一般。
脑中突然闪过宋之远的话：“她的死，我比谁都害怕。”
害怕？
在他面前演对妈妈的重视，也应该说伤心之类的词才对，为什么是“害怕”呢？
难道是做贼心虚？
宋燚有头痛，没有再往深了想。
高一下学期的压力其实没有很大，但是宋栩本就是从一个教育资源不太好的学校被转过来的，纵然他聪明，但也需要时间来适应这所学校的进度和强度。
周末的阳光很好，照得他这间小屋也暖洋洋的，宋栩倚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舒适地小憩。
他白皙的脸庞被阳光照得多了几分生气。
不远处的一间酒吧里，气氛暗沉沉的，照旧是黑白不分的暗色，还有点欧洲中世纪礼堂的样子，白日的安静又庄严又肃穆，晚间的暧昧又颓靡又缱绻。
邹齐开这间酒吧的时候说，他就爱这种反差的风格。
宋燚抬眼看着西周，摸出烟盒。
“燚哥，我来。”
一个脸庞挺圆润的小男孩乖觉地拿起打火机，点燃一颗云烟，递到宋燚唇边。
宋燚没说话，也没理会这支己经燃着了的烟。
“燚哥，我是舒裕，咱们上次在邹哥的生日的时候喝过酒。”
声音软软腻腻的，带着少年特有的甜美，宋燚没有理会，自己点起一根烟。
舒裕也不恼，这样有型又有钱的少爷，哪是轻易能拿下的？
凑过来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舒裕自己吸了一口烟，小脸皱了皱，和他心理预期相差太多了。
他虽然不认识多少烟，但是也跟过不少人，偶尔也尝过几种，他的客人抽的烟大多是又冲又呛，看宋燚从长相到气质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以为烟味儿只会更辣更燥。
宋燚的唇齿间是一股细密的可可味，还掺杂丝丝辣气，回味起来是非常清澈的余香。
这味道将宋燚心头的阴霾扫去大半，整个人也平和不少，没有那种熬了大夜的灰败。
舒裕陪笑着说：“燚哥的品味真好。”
“滚。”
舒裕愣了一下，知道不可急躁冒进，于是轻声说：“燚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等你有空了记得找我，我随时恭候。”
宋燚终于转过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重复：“滚。”
舒裕的脸己经挂不住了，使劲露出一个微笑才敢离开。
邹齐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幕，打量了一下宋燚的脸色，来到吧台调好一杯柠檬水递给宋燚，“别抽了，喝点水。”
邹齐是宋燚的发小，是眼看着宋燚一步一步偏离人生轨道的人，作为友人他劝解不了分毫，也解决不了宋燚的问题，所以只能解决宋燚情绪上的问题，在宋燚无处可去的时候给他留一间房，在他痛苦难过的时候任他喝那些自己或许都舍不得动的酒，这是他对至交好友能做的所有了。
以前他还能听宋燚酒后和他倾诉，说些脆弱无助的话，但是后来宋燚就不再说了，邹齐想起那个清冷纯白的身影，或许那些话都落在宋栩的耳朵里了。
“舒裕是刚来的小孩儿，”邹齐觑着宋燚的神色，“我这里的人你知道，必须是不带病的。”
宋燚对上邹齐的视线，察觉出他探究的意味，自己也没什么辩解的，“我有宋栩了。”
邹齐见他坦然，也不装着了，笑着说：“自从你开戒了之后，头一次见你为一个人守身如玉。”
宋燚没说话，吞云吐雾中仿佛又看见了那张清丽的脸。
“不是为他。”
宋燚自嘲，“我是觉着之前太乱来了，想想都觉得自己脏。”
邹齐蹙眉，“你……”宋燚打断他继续说，“我不想再嫌弃我自己了，自我厌弃的感觉也不想再尝一遍了。”
邹齐擦着手中的一个水晶杯，看着它反射出的七彩光线，说：“宋栩的存在，不会让你嫌弃自己吗？”
宋燚弹了弹烟灰，笑得让人瘆得慌，“邹齐，不管你信不信，我没强迫他，我和宋栩，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邹齐斟酌一下，他说的是“交易”，不是“感情”。
最后一口烟抽完后，宋燚摩挲着尾戒，“就算要走回正路，也得有个泄欲的东西啊。
戒骄戒躁，我可没说戒色。”
邹齐犹豫一下，问：“那块玉璧，有说法了吗？”
宋燚闻言摇摇头，想着那块玉璧上的图案，有些出神。
良久，宋燚站起身，邹齐问：“干嘛去？
下午组局呢，黄赌毒一律不沾边，纯放松。”
宋燚头也不回地说：“给宋栩补化学。”
邹齐愣了一下，看着宋燚的背影，一时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想着宋栩瘦骨嶙峋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