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城一个月以来最轰动的新闻便是盘山公路上的那一起车祸,本城首富宋之恒的妻子和儿子,都死于这场灾难。
流言的平息是在宋之恒的生日宴会上,名流齐聚,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都是彬彬有礼的客气模样,甚至连眼神都不多做交汇,仿佛从未听闻过宋家的事一般。
但是这宴会中的上百人都清楚,他们不将宋家的豪门秘辛当八卦不是因为他们仁厚,而是因为那个诅咒。
宋家的诅咒,近百年来一一应验了许多,己经不是寻常的天灾人祸可以解释的了,人们在畏惧之余,才有心情为那位死去的宋夫人和宋少爷而哀叹惋惜。
虽然还没有接到确凿消息,但是大家一致认为,出车祸己经一个月了,什么痊愈的消息都没传出来,那一定就是最差的消息。
宋夫人裴今阳的面容端华秀丽,宋少爷宋栩的卓越之姿,都印在Y城地摊文学的八卦杂志上,一律都是黑白照片。
一声哗然后,宾客厅里人声流动,甚至有些年纪轻的小姐少爷们因惊讶而失手砸碎了酒杯,厅内一时间染上了不可言说的恐怖气息,第一反应是“这是人是鬼?”
,第二反应是“果然流言不足信,宋家这不是好好的吗。”
裴今阳的笑依然清冷淡薄,宋栩的颔首依然礼貌谦逊,站在中间的宋之恒虽人到中年,却清瘦俊秀,气质出群,看着来宾们的茫然无措,三人皆是神态自若。
“劳各位友人挂心,宋某人因家逢事故,日夜为妻子儿子担心,所以迟迟未出面给大家一个交代,在此先给各位赔罪。”
宋之恒拱手作揖,然后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以示歉意。
“我的爱人和儿子遭逢事变后,虽然受伤不重,但是心情忧虑,我不得不抽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在医院陪伴他们,以求他们心安。”
“一周前,今阳和小栩让我好好准备生日宴,一定不能错过我的生日,我感动之余便向他们提出请求,那就是现身现场,给全城人民一个交代,为大家一个月以来的关注和担忧表达诚挚的歉意。”
现场早就有闪光灯亮起,那些器械不知是藏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总之当那些穿得西装革履的媒体人士录像拍照后,众人的逐渐接受了事实:宋家真的无事,诅咒的确是无稽之谈。
“请各位宾客尽欢,今日是宋某生日,我将携妻子和爱子会向每一位来宾致谢!”
雾气浓浓地阻挡着人们的视线,弄堂街口卖早餐的大爷捡起一个又一个米糕递给来客,每次掀起蒸笼的时候,又是一片氤氲的热气,和雾气混在一起,令人看不清更远的东西。
一个瘦削的男孩要了一个米糕和一杯豆浆,大爷笑着说:“小森来了呀。”
男孩冲他浅浅一笑,付了钱离开了。
被叫做“小森”的男孩戴着口罩,似乎是觉得不太透气,于是走了一会儿摘了下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和他离得近,一定会回头再多看一眼。
他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皮肤像剥开的荔枝一样水润莹白,三七分的刘海除了令他看起来更稚嫩外,还令他露出了秀气的眉眼,眼睛很大,如杏核一般,有些圆钝,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上翘着,看起来单纯又无害。
鼻子挺拔又秀气,嘴唇是很标准的桃心唇。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嘴唇并不红润,甚至还有些泛白,再加上整体就很瘦弱的身材,显得他格外虚弱,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刚大病初愈。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转身去了旁边的路口,站在一棵榕树下,眼睛看着前方,却不知道聚焦在哪一处了。
雾气还没散去,却让他心安。
他喜欢这种置身其中而不显山露水的天气,只有特别要好的人肩并肩走着,才能看见对方的面容,其余的闲杂人等是一律看不见的,每个人都仿佛拥有一个短途的、只有温暖的时光。
迎面走来一个戴着帽子的男生,身材高瘦,比例很好,肩宽腿长,见之难忘。
男生走过来看了他一眼,说:“走吧。”
他默默地跟在男生身边,一如往常一样什么话都不说。
但是没走出几米远,他停住了,男生微微皱眉,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随后摸了摸他的后颈,“怎么了?”
“宋燚,月底了。”
宋燚还在他颈边流连,“嗯?”
他像是没感觉一样,不带情绪地说:“给我两千块钱。”
他主动靠前一些,踮起脚,在宋燚耳边说:“或者首接把东西买了,送给我妈妈。”
“呵。”
“宝贝儿,你现在向我提要求都不难堪了。”
他犹豫一下,蜻蜓点水般的亲了宋燚一下,轻声说:“尽快。”
话音刚落,他就继续往学校走去,宋燚看着他的背影不可抑制地冷笑,觉得和这个人的感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宋栩,你今天来得好晚,都快打铃了。”
同桌一边打哈欠一边和他打招呼,宋栩点了点头,拿出米糕吃了两口,草草地喝口水就放下了。
他的食量本来就不大,经过打击之后更是小得可怜。
早自习结束后,宋栩拿出手机,看见宋燚的转账信息,点开后把钱转给了他的妈妈。
宋燚看见宋栩接过钱后什么都没发,看着聊天框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丝冷淡的笑意。
等到放学的时候,宋栩都没察觉饿,只在包里装了化学练习册回去,想着晚上把不会的题再重新温习一下,走到楼下才发现楼上开着灯,宋栩的后背开始冒冷汗,两条纤细的腿开始微微发颤。
但他还是选择上楼,迟早躲不过的,何况他也没法躲。
筒子楼特有的昏暗和潮湿迎面而来,入目皆是杂乱,宋栩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其他人家做饭的香气,才觉得有些饿了。
走到家的时候,宋栩看着那开着半扇的门,不由得皱眉。
宋燚听见那慢吞吞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把嘴里的烟拿出来,“你这个破屋,打劫的都嫌弃,关不关门有区别吗?”
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声音懒散,又带着取笑的意味,宋栩叹口气,进屋把门带上了。
宋燚自己带了电脑,也是自己扯的网线,为了打游戏更顺畅些。
托他的福,宋栩上网查资料学习也方便许多。
打打杀杀的游戏停下来了,宋燚走到宋栩身边,把他的书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将手探到宋栩的腰上,在他耳边说:“怎么让我等这么久?”
宋栩面不改色,“是你逃了晚自习。”
宋燚不作声,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放肆,宋栩承受着,在宋燚更进一步的暗示下,他终于推开了那双手。
宋燚的兴致被打断了,眼睛阴沉沉地看着他,再没了刚才情动的模样。
“我今天不舒服。”
宋燚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你就没有舒服的时候。”
他用力抓住宋栩的两只手腕,硌得他自己手都疼,如愿等到宋栩不再有任何挣扎的前奏的时候,咬上了宋栩的唇。
宋栩感到唇上一痛,立刻就有一股血腥味儿蔓延在两人的唇齿之间,宋栩想别过去脸,却被宋燚把住下巴动弹不得。
“你……你轻点。”
床早就被宋燚换成双人床了,占了这个小家的更大地方。
宋栩在难耐间睁眼看着宋燚,这个阴郁又暴躁的少年,眉眼锋利,神情凶狠,很擅长伤人于无形。
大雾又起,为夜晚添上薄绸轻纱,缥缈又虚无。
用力向空气里挥手,也打不散它;用嘴轻轻吹气,温热与雾气又融为一体,更不会散了。
微风对雾的形成最有利,既然散不了,那就融入。
晚风似乎也想到这一点,所以一改疾驰,慢慢化作和煦之风,一点点打进雾气里。
树叶瑟缩着,在枝头打卷儿打颤,上面凝结出一层水汽,它颤抖着随风摇曳,不得章法。
秋天的叶子是微微干枯的,有比夏日更锋利的边缘,偶尔风吹得太急,树叶便有心似的割破无形的风,风察觉了这种细微的短痛,报以更严厉的报复,吹得整棵树都摇晃不止,树叶们一起发出萧瑟之声,仿佛就快没了生命迹象。
没有关窗,独属于秋天的萧索的声音渐渐传入二人的耳中。
宋栩的额头渗出汗来,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宋燚看着看着就笑了,“亲爱的,你什么时候能明白,你我之间,无论大事小事,都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笑得温和,但说得残忍。
宋栩看向窗外,树叶们被吹得凌乱无力,能做的只有抱紧枝头,费力地容忍疾风的无礼,期盼疾风的停止。
潮湿弥漫着,水汽附着在各处,但一切归于平静。
树叶散了一地,灰黄的落叶落在地上,秋叶之美具象化地呈现出来。
持续一天的雾气终于散了,树欲静的最后,风也停止了。
“哥。”
宋燚的脚步顿住了,回头看他。
“我饿了,给我做点吃的吧。”
宋燚穿戴整齐,对镜戴上六芒星的耳骨钉,像没听见似的走了。
想着宋栩刚才脆弱无助的样子,宋燚离开的时候好心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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