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助站在那里，背对着高台上的猿猴面具。
也背对着那些高高在上的“根”部正式成员。
阴影将他的表情吞噬，无人能看清。
但在桃之助自己的世界里，一切都无比清晰。
对面的宇阳，还是那个宇阳。
一个他看了十年的吊车尾。
体术课，永远是最后一个跑完圈的。
忍具课，手里剑十投九失。
理论课，更是能趴在桌子上睡到被教官用戒尺抽醒。
废物。
这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曾经在心里给宇阳下的定义。
可就是这个废物，却是唯一一个会把多领的一份饭团，偷偷塞给他这个“天才”的人。
理由是“你训练那么辛苦，肯定比我饿”。
那份光，曾经那么温暖。
现在，却要由他亲手熄灭。
桃之助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紧紧扣着腰间的刀柄。
他不能失手。
更不能有任何犹豫。
高台上的大人们在看着，猿猴面具在看着，甚至……还有团藏大人。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用最弱的祭品，献上最完美的投名状。
干净利落。
毫不拖泥带水。
只要做好了，他就能获得更多的资源，更高级的忍术，得到大人的重用，真正脱离预备役的身份。
友情？
在“根”里，友情是最廉价，也最致命的毒药。
他早己被灌输了十年。
不出意外，三个回合之内，他就能扭断宇阳的脖子。
或者，一刀刺穿他的心脏。
“对不住了，兄弟。”
桃之助在心中默念。
“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他抬起头，准备用最冷酷的眼神，斩断最后一丝羁绊。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双异常平静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他预想中的恐惧、懦弱、哀求，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那个熟悉的吊车尾，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陌生人。
宇阳，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桃之助强行掐灭。
错觉。
一定是死亡的压力，让他产生了错觉。
……高台的阴影处，几名戴着不同动物面具的忍者靠墙而立，他们的视线如同看待牲畜般，扫过场中的两人。
“这第七组，还有开盘的必要吗？”
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忍者低声笑道，声音里满是戏谑。
“赔率是多少？
我猜桃之助赢，一赔一点零一？”
旁边的狸猫面具接话。
“想多了。
这种对局，根本没人坐庄。”
狐狸面具摇了摇头。
“实力差距太大了，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毫无观赏性，更没有下注的价值。”
“万一……爆个冷门呢？”
一个新来的、戴着山猫面具的年轻忍者，忍不住插了一句。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嗤笑。
“爆冷门？”
狐狸面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小子，你刚来，不懂。
在这里，弱小就是原罪，没有奇迹可言。
你要是觉得能爆冷，把你这个月的薪俸全押上啊。”
“你当我傻吗！”
山猫面具下立刻涨红了脸。
讥讽的笑声再次响起，冰冷而残酷。
在这群人的世界里，规则早己被写死，不容更改。
……另一边，等待着被宣判命运的预备役少年们，也正低声议论着。
他们的声音更轻，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同伴的怜悯。
“唉，宇阳……其实人挺不错的。”
一个脸上带疤的少年叹了口气。
“是啊，上次我训练受伤，还是他背我回的宿舍。”
“不像那个桃之助……”另一个少年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整天装得一副天才的样子，眼睛却总往女孩子身上瞟，那眼神，阴险又黏腻，让人恶心。”
“可惜了，好人不长命。”
“嘘……小声点！
你想被他听见吗？
他可是我们这期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
议论声戛然而止。
少年们再次陷入死寂，只是看向桃之助的背影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他们惋惜宇阳的命运，却也无比确信，这场对决的结局。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汇聚于场地中央。
宇阳感受着这一切。
高台的漠然，同伴的轻蔑，对手的杀意。
它们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从西面八方将他笼罩，要将他拖入名为“命运”的深渊。
他缓缓抬起手。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从忍具包里，取出了一把武器。
唯一的一把。
苦无。
那是最基础，最普通，甚至己经有些卷刃的制式苦无。
火光照在上面，连一点寒芒都反射不出。
与对面桃之助腰间那柄精钢打造、寒气逼人的短刀，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来吧。”
宇阳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桃之助的耳中。
“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结束！”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开始！”
裁判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开门声，轰然炸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