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风晚桃花落

楔子元丰十二年，天降大旱，大周境内一片荒芜。五月中旬，蛮族大举入侵，

饥民、难民死伤无数。同年十一月，国丈苏城被告发有通敌叛国之嫌，因畏其手握兵权，

天子将其打入大牢，静等变局。年底，敌军攻破嘉定关，为防其南下攻入京都，

天子御驾亲征，并为迎敌铸成了上古神剑，名为“馗刹”。一残血般的夕阳染红了整片天，

飘渺的晚霞如霓裳羽衣般美丽却不显妖冶，她轻抚过那轮落日，又隐入山峦之中。

远处不时传来军队中的号角声，那狼烟四起的辽阔平地上，战争一触即发。申时，大周天肜。

“浊浊宙中，抡动乾坤。山河混沌，社稷犹昏。开天辟地，日月星辉……佑我大周，

国泰民安！”大禋司插上最后一炷香，转身伏倒在姬九阍跟前，道：“陛下，

今日若能铸成上古神剑‘馗刹’，与蛮族此战必胜。”“嗯，”龙椅上的男人微微颔首，

冷肃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传朕旨意，将大周境内所有铁匠召集在此，

限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内铸好神剑。”他望了望祭台下的士兵，又加了一句：“违旨者，

杀无赦。”大禋司仰头看见年轻的国君神色如常的脸，转而又趴下，道：“遵旨。

”数十万人的军队顿时鸦雀无声，大禋司宣读临时谕旨的声音浑厚有力，

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地上传得很远。姬九阍抬眼望了望天色，

慵懒地对身边的禁卫抬了抬手：“北歅，去把那女人带上来。”“是。”片刻后，

一阵尖锐的女声打破平静。“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苏瑾蓉挣脱了北歅的束缚，

快步朝姬九阍走去。“姬九阍！”“放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苏瑾蓉只感觉小腿肚被人猛地一踢，痛楚感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吃痛地闷哼一声，“砰”地跪倒在姬九阍面前。“这些年来，父亲对朝廷一片赤胆忠心，

你不会不知道。”“朕当然知道。”姬九阍垂眼看向跪在他面前的人。

“那你为何还……”“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姬九阍打断她的话，“国丈不入狱，

宋毓那只老狐狸又怎会主动援给军饷。不给他尝点甜头，他又怎会轻易露出马脚？

”你父亲又怎会主动交出兵权，以示忠心？苏瑾蓉仰头望着他，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那番话听起来一字一句都十分有道理，反倒显得是她不讲道理不顾大局了。

“朕有一事一直不明白，”姬九阍轻笑，“国丈对朝廷如此忠心，

可他怎么没教自己的女儿要对夫君忠心呢？”苏瑾蓉顿时脸色大变，她压下心中的怒意，

冷笑着反问：“陛下这是何意？臣妾着实不明白。”姬九阍捕捉到了她脸色的变化。

这个女人果然有问题。她肯定有什么事一直瞒着他。“皇后倒还有自知之明，

”姬九阍冷哼一声，“既然知道自己是朕的妻子，那你频繁召亓冉一个外男入宫又是何意？

”“亓冉只是我表哥。”苏瑾蓉平静地与他对视。“但他同时也是朕手下新上任的礼部侍郎！

”看着她平静淡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姬九阍只感觉有一团烈火在胸中燃烧。“所以，

陛下在怀疑什么？”苏瑾蓉怒极反笑。“这一年来，你召他入宫的次数不下二十次，

且次次都是在节前朕最忙，或者朕无闲暇来看你的时候！你让朕如何不怀疑？

”姬九阍简直快气炸了。苏瑾蓉垂下眼帘，不再说话。“即便你从未曾想当朕的皇后，

但你今日既已当了，再不喜也要守好这个头衔的本分。污了朕的名声还不说，皇后母仪天下，

是为天下女子做典范的，若是传出宫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的确从未曾想当过皇后。她从小性子野，就像一只关不进鸟笼的鸟。如今被深锁在后宫，

简直就是一种折磨。“陛下，大禋司有要事相禀。”北歅对姬九阍低语。“宣他上来。

”“是。”得到许可，大禋司神色慌乱地走上来。“启禀陛下，

”大禋司扭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苏瑾蓉，“礼部的亓侍郎因公……殉职了。”“什么？

”“什么？！”大禋司的话宛如一道晴天霹雳，让苏瑾蓉本就已濒临崩溃的心瞬间四分五裂。

“因公？什么叫‘因公’？”苏瑾蓉上前扯住他的衣领，大声质问。

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的声音里面的颤抖。“皇后。”姬九阍沉声道。他在惊诧之余，

竟莫名其妙松了口气。苏瑾蓉闻言，松了手，颓废般瘫坐回地上，垂下头，

双肩仍止不住地颤抖。姬九阍抬眼，示意大禋司继续说下去。“启禀陛下，

‘馗刹’虽为上古神剑，却也是极煞之物。千百年来未有人敢复铸它，必有其因。

如今剑已成形，但使其完全复形，还需两样东西，那就是两个一阴一阳体质的人的精气。

而整个大周境内，有这阳性体质的只有亓侍郎一人。亓侍郎此人十分顾全大局，

当即便毫不犹豫应下了此事，也算是舍身为国了。”“既然如此，升官尚书已不足以慰他了，

不如追封他为‘忠勇侯’吧，你许时传令下去。”姬九阍看了看依然坐在地上的苏瑾蓉，

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对了，那这阴性体质的人可找到了？”“陛下，

微臣建议换个法子吧，这神剑实在……”“朕问你可找到人了？”姬九阍眯起双眼，

语气瞬间充满不满和冰冷。笑话！蛮族此次来犯气势汹汹，若不铸神剑何以御敌？

大禋司慌忙看了看苏瑾蓉，这才战战兢兢道：“大周境内只有一人是，是阴性体质，此人，

便是当今皇后娘娘苏……”“大胆！”姬九阍愤怒地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不可置信地望向被惊得一颤的苏瑾蓉。“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臣罪该万死……”大禋司吓得立马趴下，不停地磕头。姬九阍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却依然压不下心里的震惊和恐慌。而此时，苏瑾蓉已经站起来，

拖着步子向台下驾着的大熔炉走去。听到脚步声，姬九阍猛地回头，

只见她已经走近了大熔炉。“来人，快拦下她！”姬九阍不得不承认，他怕了。他怕她死。

他也没想过让她死。在看见她走近熔炉时，他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她怎么能死？

他不允许她死！哪怕无法铸成神剑，还有别的办法！他怎么能成全这对落水鸳鸯？！

北歅带着士兵蜂拥而上。“停，”苏瑾蓉停住了脚步，“若你们还不停，我现在就跳下去。

”彼时，她已登上了靠在熔炉旁的台阶。北歅等人不敢妄动，只能停下。

她回头看见祭台上的姬九阍，她朝他笑了笑。姬九阍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只看到她脸上浅浅的泪痕。她满面的泪水早已被风干。苏瑾蓉苦笑。

她竟然连亓冉哥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一定很失望。很恨她。

而亓冉哥的决定一定是姬九阍默许的。为了他的江山？那好，既然如此，

她就为他誓死守卫的江山献出自己最后的力量吧。她知道，父亲他们时日也不会太多了。

不多时，他们一家人便可以团聚了。苏瑾蓉开口，轻声念道：“小女子此生习性顽劣，

蒙君错爱，不以此见弃，且许之后位。知己如君，得夫如此，妾已此生无憾。愿君觅得良人，

另立贤良淑德女子为后，自此伉俪情深，儿孙满堂。妾方可瞑目矣。此去一别，经年过后，

再不相见。”下一世，也不要再见。话毕，她腾空而起，直直坠入滚烫的铁水中。刹时，

火光四溅，像一朵绽放在傍晚的红莲。“不要！！”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响彻天际，

却再也无法传入那人耳中。那来自一个帝王。还有心碎声。以及姬九阍从未流过的泪。

她只留给他了一个灿若桃花的笑。二元丰十三年初，蛮族侵入大周腹内，天子御驾亲征，

借上古神剑“馗刹”之力，大败蛮族，凯旋而归。二月底，大周天子改年号为“永昭”，

追封礼部侍郎亓冉为“忠勇侯”，并追封前皇后苏瑾蓉为“永昭皇后”。

“馗刹”神剑被奉为国剑。永昭初年。三月中旬，皇宫内。此时正值初春。

淅淅沥沥的春雨拍打着古老的朱红宫墙，微凉的风带着泥土的清香，

穿过一条又一条长廊吹来，尚存的寒意惹得人禁不住一哆嗦，却也醒了心神。听见雨声，

御案前的人抬起头，望向窗外的雨帘。姬九阍放下手中的奏折，抬手揉了揉眉心。去年冬天，

大周一片雪都没下。本该下雪的。大周往年冬天都下了雪。也应该为她下一场雪。

可是却没有。姬九阍突然很想去夙岚宫看看。大周历代皇后的住所。也是她曾住过的地方。

“备伞。”夙岚宫离他的寝宫很近，只隔了三条宫道。姬九阍站在紧闭的楠木宫门前，

伸出手想推门，却又突然愣住了。这是他第几次来这里？好像以前都是她来他的寝宫。

会不会打扰到她？她一定很恨他吧？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出现在他梦中。

姬九阍自嘲般笑了笑，用力推开了门。他进了内殿。这里还是老样子，有她生前用过的东西。

只是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再回来了。物是人非。他绕过桌子，走到床边，

却发现床下有个东西露出了一个角。他拖出来一看，发现是一个木箱子。木箱子没有上锁，

他用手轻轻一抬就打开了。然而映入眼帘的东西却使他直直愣在原地。

木箱子里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有几个漂亮的纸花灯，

不重样但每个都好看；有几个她亲手绣的荷包，

还有一对同心结……角落的匣子里还放着两块汉白玉佩。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做，

连刺绣她都不喜欢。她也不能出宫。可是他没有纳妃，是谁教她的刺绣？又是谁教她做花灯，

替她出宫买同心结？而这几年进出夙岚宫最多的只有亓冉。所以做这些事的只可能是亓冉。

节前召亓冉入宫，是为了给他准备礼物；在他处理公事十分繁忙时，

她召他入宫是为了让他指导刺绣，或让他出宫帮她带礼物回来。如果真的是这样，

如果她召亓冉入宫只是为了这些。那么这些年他都在怀疑什么？他都做了些什么？！

仿佛五雷轰顶。姬九阍腿一软，身体控制不住向后一仰，跌坐在地上。

他颤抖着伸手去拿匣子里的玉佩，极力想止住即将涌出眼眶的温热液体。

可当他看到那两块玉佩上的花纹和图案时，鼻头一酸，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是两块上好的汉白暖玉做成的玉佩。一块雕着凤凰，另一块雕着龙。

羽毛、鳞片上都用明黄、朱红、黛青等颜色点缀着，远望过去，

一派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腾云驾雾的景象。玉佩下面刻着“碧霄坊”三个字。

姬九阍突然想起来他去年在生辰宴上曾隐晦地提出想换玉佩。

因为尚宫局里的玉佩他都不太喜欢。这一定是他的蓉儿，让亓冉到京都最好的珠宝坊定制的。

这两块汉白暖玉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送给他了。

所有她准备好的礼物，都不会再被她亲手送给他了。或许她也没想过要送给他。也好。

姬九阍将玉佩紧握在手中，玉散发出一丝丝暖意，让人顿感心神安宁。片刻后，

他将玉佩放回匣子中，把木箱子推回了床底下。他没有带走它们。他也没资格带走它们。

姬九阍继续朝里走。夙岚宫里没有其他人。自从苏瑾蓉死后，这里的宫女就被打发走了，

她从家中带来的陪嫁侍女红杏也回去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安静得连屋檐上的滴水声都听得见。姬九阍推开后殿的门。夙岚宫后竟然还有个小院子。

院子里种满了花草，还有十几棵桃树组成的小桃林。他怎么能忘了，

她生前最喜欢的花就是桃花啊。此时雨已经停了。桃树还没有完全开花，

大片的粉白色花苞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像是小姑娘头上扎的圆鼓鼓的小丸子，

又像是粉琢玉砌的小脸蛋上流下了泪珠，娇小玲珑，惹人怜惜。

下次命人在这里再栽一大片桃树，开花的时候，一定更美。他想。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眼前有一大片桃花林，粉白的花飘飘扬扬，散落在地上，美得令人心醉。

她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他微笑着想。说来也奇怪，明明苏瑾蓉已经死了几个月，

可姬九阍总是有一种她只是出远门，很快就会回来了的感觉。也许是思念成疾了吧。

又是那个画面。苏瑾蓉朝他微笑，然后跳入大熔炉中，那朵绽放在夕阳余晖中的“红莲”。

不断重复。姬九阍猛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周围一片漆黑，

只有放在门口的蜡烛发着微弱的光。原来是梦啊。没想到，苏瑾蓉第一次出现在他梦中，

竟是以这种形式。她是有多恨他啊。姬九阍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他大概是在梦里哭了。他突然很想很想她。无助的空虚感似乎要将他吞噬。

他突然有种很强烈的预感。他感觉她要回来了。他暗自下了决心。

因为他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她一定会回来的。他会把她救回来的。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一定会。三翌日。早朝过后。“小福子，奏折先命人送到御书房去，朕晚些时候再批阅。

”“喏。”“对了，待会儿朕有急事，你不用跟着了。”“陛下这是要去哪？

”小福子小心地询问道。“藏经阁。”姬九阍淡淡道。藏，藏经阁？！

他家陛下这是突然有了兴致翻些古籍？“小福子？”姬九阍疑惑地看着突然呆住的小福子。

“皇，皇上恕罪！奴才遵命！”小福子回过神，连忙求饶。“嗯。”姬九阍望着窗外，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皇上肯定又在想皇后娘娘了。小福子默默想到。皇宫西北角。藏经阁。

姬九阍顺着摆放整齐的书架，慢慢寻找他想要的书。昨夜他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如果大禋司的话是真的，苏瑾蓉的精气被用来铸剑，那她有没有可能被封印在了神剑中？

如果找到了解除封印的办法，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他要搜集所有有关神剑的古籍。

尤其是“馗刹”。两个时辰后。姬九阍翻遍了所有关于上古神剑的书，

都没有找到解除“馗刹”封印的办法。甚至没有提到“馗刹”的封印。姬九阍头冒冷汗，

瘫坐在地上。难道他想错了吗？他的蓉儿，真的，永远回不来了吗？他当真是疯了，

竟然妄想找到让一个死去的人回来的办法。他抬眼，瞥见书桌上半卷着一幅画。

他站起身打开画轴，这才看清画上的内容。那是一幅大周江山图。是苏瑾蓉画的。

题名为《周天下》。他竟不知他的蓉儿还有如此精湛的画技。他看着看着，突然无声地笑了。

他的蓉儿用命为他换来他要的整个大周江山。可如今再也没有人陪他一起看。

那他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到底在图什么呢？到头来，他所失去的，

是比江山更重要的东西。是这世间的无价珍宝，是一个只要一提到名字，

就足以让他痛彻心扉的人。真是可笑至极。姬九阍放下画轴，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藏经阁。

他去了御书房的暗室。暗室里光线昏暗，只有被架在中央的“馗刹“闪闪发亮。

“馗刹“剑身锋利，沾过血后愈发光亮，崭新如初。姬九阍用手轻轻抚摸剑身，

目光温柔地垂眼看着。“蓉儿，你在这里面对不对？只因你恨我，不想见我，所以才不出来，

对不对？”没有任何动静，暗室里安静得令人心慌。在苏瑾蓉面前，

姬九阍可以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如果她还活着，他宁愿弃了这江山，

与她一起隐居到那深山老林中，做一对平凡夫妻。更是为了赎罪。

为他那“宁负天下不负卿”的谎话。可惜没有如果，一切都太晚了。姬九阍再次去夙岚宫时，

已经是四月初了。彼时，他命人种的桃花林花开正盛，一朵朵粉白色的桃花簇拥在枝头，

绽放开笑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让人顿觉心旷神怡。一阵微风穿林而过，

花瓣如雨般飘洒落地，铺成一条条桃花小径。身处其中，仿若坠入仙境，更是心乱神迷。

姬九阍抬手接住几片花瓣，缓缓朝林深之处走去。如此美的景色，若她也能看到，那该多好。

霎时，花瓣和尘土卷地而起，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或许，我可以让皇后娘娘回来。

”沙哑的声音自那身影传来。“你是何人？”姬九阍大惊，警惕地问道。

“在下是谁并不重要，”乍起的风停了下来，“重要的是，

在下可以解除任何将人的精气困于物体的封印。”面前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蒙着黑面罩，

眼角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镰刀状印记，似伤疤但又不像。“你如何知晓？”姬九阍惊愕，

“为何皇宫的藏经阁内的书上没有记载？”“呵呵，江湖秘法，深宫的书上怎会有。

”黑衣人轻哂，笑不达眼底，看不见表情。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

皇后娘娘恐怕会是个例外。”“你说什么？”以为刚燃起的希望破灭，姬九阍怒喝。

“陛下息怒，先别生气呀，在下还没说完呢。所谓‘例外’，是指有两种可能：第一种，

只是精气被封，解除封印，放出精气，人便可复活；第二种，若被封之人精气过盛，

无论是阴是阳，与上古神剑‘馗刹’相合，便会化为一体。封印之人，即成剑灵。

”四夙岚宫后的桃花林中，随着花瓣的纷纷落地，气氛一度变得紧张起来。“依在下看来，

皇后娘娘的话，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姬九阍紧盯着他，没说话。

“毕竟皇后娘娘生前无病无痛，身体健康，精气过盛乃再正常不过之事了。况且，

若只单单精气被封，‘馗刹’吸收完后，会再次陷入沉睡，

剑身会变得十分灰暗；而若形成剑灵，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想必，陛下的那把上古神剑，

如今仍十分锃亮吧……”“住嘴！你又如何知道？”姬九阍眉头紧锁，沉声道。

“陛下若还想让皇后娘娘回来，最好收着点脾气，”黑衣人冷笑，“在下只是猜猜而已。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自己何曾受过如此威胁？姬九阍气得握紧双拳，死死盯着面前人。

须臾，姬九阍长吁一口气，转身说道：“你且随朕来，莫要扰了皇后安宁。”事到如今，

他仍旧抱着渺茫的希望，黑衣人的话他想也没想就相信了。

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即使知道希望不大，他也要死死抓住。

就算结果不尽人意，即使蓉儿还是无法回来，他也要试一试。万一呢？御书房内。

进入暗室之前，姬九阍问他：“你究竟是谁，又为何帮朕？”“在下并没有说此举无偿。

”“那你想要什么报酬？”“在下还没想好，陛下。以后可以慢慢还。”黑衣人皮笑肉不笑，

诡异的表情令人恐惧。姬九阍转头不再看他。他总感觉这人没安好心。此人手段诡谲，

且奸诈狡猾。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但是他的蓉儿是一定要救的。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哪怕用他的命来换。黑衣人在神剑前盘腿而坐，从袖中取出一张符，

贴在剑身上。符上图纹奇异，不知所云。姬九阍问道：“这符有何用？”“此乃‘传送符’，

能将被困之物送出来。”说完，黑衣人闭眼念咒，

空旷的暗室中只有他低沉的念咒声在不断回荡。半炷香后。“陛下，请滴一点血在符上。

”“作甚？”“剑灵以血认主。”姬九阍抿了抿唇，旋即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了符上。

刹那间，符被血染红，并发出了微弱的光。黑衣人继续念咒。这时，一阵风平地而起，

并绕着“馗刹”飞快旋转，在它面前竟出现了一个法阵。“陛下，准备好迎接您的皇后。

”黑衣人轻笑。姬九阍愣住了。他似乎还没准备好迎接她的蓉儿回家。

这些日子的思念与盼望到此时全变成了紧张与局促。不过没关系，他的蓉儿回来了，

他该高兴才对。法阵发出无数道金光，它们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茧似的东西。慢慢地，

“茧”分裂开来，从中出现一道身影。待金光散去，姬九阍方才看清落在他面前的人。

面前的女子一头银发，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色劲衣。她单膝跪地，低着头，看不见脸。

“你叫什么名字？”姬九阍不自觉地放低声音，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银发女子闻言，

缓缓抬起头来：“吾名䓂枍，主人。”在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刻，

姬九阍上扬的嘴角突然顿住了。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面前人，明明就是他的蓉儿，

可又有些不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明明是同一张脸，可是却……是了，是那双眼睛。

蓉儿的眼睛永远是有光彩的，有感情的。即使在她死前看他的最后一眼中，都带着感情。

没有怨恨，没有痛苦，是无尽的悲怆与苍凉。而䓂枍眼神空洞麻木，没有一丝光彩。

更别提有任何感情。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暗室归为平静。

姬九阍没有预想中重逢时的那般喜悦。他有点失落。蓉儿一定是把我忘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