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刚扶起来,刘威硕就盯着巷口陈记裁缝铺的玻璃门首咽口水。
雨丝斜斜打在玻璃上,映出苏晚坐在缝纫机前的影子,马尾辫随着踩踏板的动作轻轻晃,像株沾了雨的芦苇。
“看啥呢?
魂都飞了。”
周子翼把烟蒂弹进泥坑,伸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人苏晚是纺织厂正式工,你是收破烂的,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刘威硕脸一红,挠着破洞裤腿辩解:“我就看她缝纫机转得快……”莫伊斯突然把钢镚往兜里一揣:“张屠户家后巷的铜火锅,得用玉米面换。”
他往裁缝铺瞥了眼,“陈裁缝上个月欠了粮油店五块钱,苏晚正愁没法还。”
秦云一刚把湿纸箱摞上车,闻言动作顿了顿:“你咋知道?”
“昨天帮王老太太搬旧衣柜,路过粮油店听见的。”
莫伊斯声音没起伏,却递过来个布包,“这里面是咱攒的半袋玉米面,掺了点红薯干,够换铜火锅了。”
西人往张屠户家走,路过裁缝铺时,苏晚正好掀帘出来,手里拿着双旧帆布手套,看见秦云一,眼睛弯成月牙:“秦大哥,你上次落这儿的手套,我帮你补好了。”
手套递过来,指尖破洞处缝着块淡蓝碎布,针脚细得像蛛丝。
秦云一接过来,掌心蹭到布面的温度,脸莫名发烫——他爹走得早,他妈拉扯他到十岁也没了,这辈子除了兄弟,还没人这么细待过他。
“谢……谢谢。”
他憋半天才挤出俩字,手指攥得手套发皱。
“不用谢,你们收破烂冻手。”
苏晚笑了笑,转身回铺时,又回头补了句,“张屠户家的铜火锅,他老婆想换点玉米面给娃熬粥。”
刘威硕凑过来挤眉弄眼:“哥,苏晚姐帮咱递信儿呢!”
秦云一抬手拍他后脑勺:“少胡说,赶紧去换铜火锅。”
张屠户家的门没关,院里飘着股杀猪的腥气。
他老婆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看见玉米面,眼睛亮了:“这面够细!
铜火锅在柴火垛后头,你们自己搬。”
铜火锅沉得压手,锅底还沾着点黑垢,却实打实是纯铜的。
刘威硕扛着火锅往车上放,嘴里念叨:“这玩意儿卖废品站,至少能换十块钱!
够咱搓顿加肉米粉了!”
周子翼却绕着火锅转了圈,突然蹲下来抠锅底:“这垢底下,好像有字。”
他指甲刮了半天,露出“光绪年制”西个模糊的字,“操,这是个老物件?”
莫伊斯凑过来摸了摸:“不是假货,铜质够厚。”
他看了秦云一一眼,“卖给废品站可惜了,古玩市场有人收老铜器。”
秦云一没接话,只是攥着那双手套,指腹蹭着蓝布补丁——他突然想起苏晚刚才的笑,心里像揣了块暖红薯。
往废品站走的路上,雨小了点。
刘威硕扛着铜火锅哼小曲,周子翼叼着烟盘算能卖多少钱,莫伊斯转着钢镚看路,秦云一则走在最后,手里攥着补好的手套,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些。
没人注意,裁缝铺的门帘又掀了道缝,苏晚看着他们的背影,指尖绞着衣角,嘴角偷偷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