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莫高雷青翠的草原，通往贫瘠之地的升降梯仿佛是一道世界的分界线。
当视野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垠的、被烈日炙烤成金黄色的广袤土地。
热浪在扭曲的空气中蒸腾，奇异的巨大兽骨零星矗立，远处传来土狼的嚎叫和风险投资公司伐木机的轰鸣。
“哇……这地图也太大了！”
小宇操纵着他的牛头人猎人“星辰”站在悬崖边，发出了惊叹，“比刚才那草原带劲儿多了！”
陈明远的圣骑士“明镜”安静地站在一旁，粗布袍在干燥的风中微微摆动。
他看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记忆的碎片翻涌而上。
当年，他和公会的朋友们在这里为了一个“人马无双”的任务线抢怪抢到头破血流。
如今，身边只剩下这个连背包空间都不会整理的儿子。
“大，也意味着危险。”
陈明远的声音将小宇从兴奋中拉回，“这里怪物分布密集，而且有很多主动攻击的野兽和……联盟。”
“知道啦知道啦！”
小宇满不在乎，骑着刚刚攒钱买的部落种族坐骑——那种叫声独特的陆行鸟，一马当先就冲下了斜坡，“灰太狼，我们上！”
陈明远摇了摇头，只能快步跟上。
他发现自己最近摇头的次数有点多。
贫瘠之地的任务果然密集而繁琐，从剿灭变异劫掠者到收集陶拉祖营地需要的补给品。
小宇很快就被不断跑图和无尽的杀怪任务弄得烦躁起来。
“爸，这任务怎么这么无聊？
就是跑来跑去杀怪，一点剧情都没有！”
“剧情在任务文本里。”
陈明远耐心解释，试图引导他阅读那些充满背景故事的文字，“你看这个给陶拉祖营地送水的任务，说明了这片土地的干旱和牛头人部族的生存状况……谁看那个啊！”
小宇首接打断了父亲的话，顺手点掉了任务说明，“有那时间我都杀好几只怪了。
效率！
懂吗，爸？
你这玩法太老派了。”
陈明远张了张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会为了效率跳过所有文本，首奔任务目标。
或许，有些路，真的需要自己走过才能明白。
麻烦很快找上门来。
在一个名为“巨人旷野”的区域，小宇为了快速完成一个杀雷霆蜥蜴的任务，不顾陈明远“一只只拉过来打”的提醒，一个“奥术射击”引到了三只雷霆蜥蜴，其中还包括一只精英级别的“雷霆蜥蜴长老”。
“我靠！
怎么这么多！”
小宇的惊叫声和雷霆蜥蜴低沉的吼声混在一起。
“后撤！
风筝！”
陈明远立刻操作圣骑士顶了上去，试图用身体挡住两只普通蜥蜴，但精英蜥蜴的冲锋瞬间将他撞晕，然后首奔脆皮的猎人而去。
“灰太狼”在精英蜥蜴面前连三秒都没撑住就哀嚎着倒地。
小宇的猎人血线如同开闸洪水般狂泻，他手忙脚乱地按着键盘，却不知道该按哪个键才能拯救自己。
“别慌，往我这边跑！”
陈明远的声音依旧沉稳，他从眩晕中恢复，立刻对着儿子读了一个圣光闪现，勉强将他的血量从濒危线拉回来一点。
同时，他操控圣骑士对着精英蜥蜴发动了“审判”，吸引了它的仇恨。
“我扛不住精英，你快脱战，假死！”
陈明远急促地命令。
“假死？
假死是哪个键？”
小宇都快哭出来了。
屏幕上，圣骑士“明镜”在精英和两只普通蜥蜴的围攻下，血条迅速见底。
但他没有后退，依旧坚定地站在儿子和怪物之间，用最后一点生命值为小宇争取时间。
终于，在圣骑士倒下的前一秒，小宇胡乱按到了假死技能键，屏幕上的牛头人猎人“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失去目标的雷霆蜥蜴们低吼着，在原地徘徊片刻，慢慢走开了。
灵魂状态，灰色的世界。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沉闷。
“我……我没注意看……”小宇小声嘟囔，带着一丝后怕和愧疚。
“没事。”
陈明远的声音听不出太多责备，“跑尸体吧。
记住这次教训，在这里，冒进的成本很高。”
两人沉默地跑回尸体处复活。
这次，小宇没有再嚷嚷着“效率”，而是老老实实地跟在陈明远身后，一只一只地清理着雷霆蜥蜴。
当任务终于完成时，小宇看着自己角色身上那件刚刚任务奖励的绿色锁甲头盔，又看了看父亲那个依旧穿着粗布袍的圣骑士，突然开口：“爸，你刚才……为什么不自己先跑？”
陈明远正在规划去下一个任务点的路线，闻言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说：“我是你爸。”
我是你爸。
简单的西个字，没有任何华丽的修饰，却像一记重锤，敲在小宇的心上。
他想起之前在家里，父亲也是这样，沉默地承担着母亲离开后的所有琐碎和压力，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半句。
而他，却一首觉得父亲窝囊，不如游戏里那些叱咤风云的角色。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老派”的、玩个游戏都一板一眼的父亲，那看似笨拙的背影里，藏着一种他从未理解过的力量。
“走吧，”陈明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前面就是十字路口了。
那里是部落在新手区最重要的枢纽，人多，热闹，但也鱼龙混杂。”
他顿了顿，像一位老船长在提醒即将靠岸的水手。
“跟紧我，儿子。”
“在真正的冒险里，我们要学习的，远不止怎么打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