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陆明川己蹲在溪边。
他戴着自制的艾草口罩,仍能闻到水中那股刺鼻的铁锈味。
三十七条翻着白肚皮的草鱼在浅滩上排列成诡异的弧线,鱼鳃里渗出的血水将溪石染成暗红色。
"川子哥,这鱼眼睛咋是绿的?
"小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明川回头,看见女孩抱着个玻璃罐头瓶,里面装着浑浊的溪水,"我早上捞的,水里有东西在动。
"话音未落,上游突然传来机械轰鸣。
陆明川拽着小满躲进芦苇丛,透过缝隙看见三辆印着"绿源生物"的蓝色货车正往溪里排放废水。
管道口喷出的红褐色液体冒着热气,接触水面的瞬间,几条游过的野鱼突然抽搐着浮上水面。
"是氰化物?
"小满捂住嘴。
"比那更糟。
"陆明川的异色瞳在晨光中泛起微光,他看见废水表面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细胞团,"这些细胞在分裂。
"小满的玻璃瓶突然震动起来。
两人低头,发现瓶中废水里的絮状物正聚集成细小的藤蔓状结构,在阳光下呈现出血管般的脉动。
"走!
"陆明川抓起小满的手腕,却见女孩盯着溪对岸发呆。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壮汉正拎着油桶往溪里倒东西,左臂纹着的血色藤蔓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黑三!
"陆明川瞳孔骤缩。
这个外号"铁爪"的打手是赵天佑的得力干将,三年前假药案发时,他曾亲眼看见这人把证据扔进炼药炉。
黑三似乎察觉到视线,突然转头。
陆明川迅速将小满按进芦苇丛,自己却因动作太猛碰倒了药箱。
银针滚落的声响在寂静的溪边格外清晰。
"谁?
"黑三的机械义眼发出红光,改装过的右臂弹出三根钢爪。
陆明川听见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知道这次躲不过了。
"带这个去村卫生所。
"他将装着废水样本的玻璃瓶塞进小满怀里,"找陈爷爷,别回来!
"小满刚要开口,陆明川己站起身。
他故意踩响枯枝,吸引黑三的注意力。
打手狞笑着转向他,钢爪在地面划出火星:"陆家的小崽子,赵老板等你很久了。
"陆明川的左手悄悄摸进药箱。
当黑三的钢爪劈来时,他突然甩出三根银针。
针尾系着的艾草包在空中炸开,淡紫色的烟雾瞬间笼罩两人。
"咳!
***..."黑三的咒骂被烟雾呛回喉咙。
陆明川趁机侧身,银针精准刺入黑三肩井穴。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药气封穴",针尾传来的阻滞感让他心头一紧——对方的经络里竟流动着类似机械润滑液的物质。
"有意思。
"黑三突然咧嘴笑,被刺中的肩膀突然膨胀,将银针弹飞。
他迈步时,陆明川看见他小腿处的皮肤下凸起齿轮状的肿块,"赵老板说得对,你们陆家的银针,该淘汰了。
"陆明川的后背撞上柳树。
他摸到树皮上湿润的苔藓,突然想起父亲教过的"以柔克刚"。
当黑三的钢爪再次袭来时,他侧身让过,手指沾着苔藓水在对方肘关节快速画符。
"《神农遗册》里的滑脉诀?
"黑三的机械臂突然失控,钢爪反刺向自己大腿。
陆明川趁机转身狂奔,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撞击地面的巨响。
"追!
别让他带着样本..."黑三的怒吼被溪水声淹没。
陆明川跑出百米才敢回头,看见小满正躲在岩石后朝他挥手,玻璃瓶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村卫生所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陆明川撞开门,看见陈瞎子正用听诊器敲着搪瓷缸,缸里泡着的艾草随着节奏上下浮动。
"陈爷爷!
"他将玻璃瓶放在桌上,"废水里有活的东西!
"陈瞎子的独眼突然睁开。
他蘸了点废水在指尖,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骤变:"这是血藤的培育液!
""血藤?
"陆明川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的上古禁药,"可血藤不是早就...""早就灭绝了?
"陈瞎子冷笑,从抽屉取出个铁盒。
盒盖打开的瞬间,陆明川的异色瞳剧烈跳动——十二支刻着赵家徽记的银针静静躺在绒布上,针身泛着与废水相同的暗红色。
"二十年前那场假药案,"陈瞎子的手指抚过银针,"赵天佑的父亲就是在培育血藤时走火入魔。
现在看来,他儿子更疯。
"门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两人转头,看见小满正盯着掉在地上的显微镜,载玻片上的废水样本里,无数血藤细胞正在吞噬镜片上的灰尘。
"它们在吃金属..."小满的声音发颤。
陆明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黑三经络里流动的机械润滑液,想起对方小腿处的齿轮肿块,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血藤和机械在共生?
"陈瞎子的枣木杖重重敲在地上。
独眼老人站起身,墨镜反射着显微镜的冷光:"去后山,现在。
但记住,如果看到..."话音未落,卫生所的窗户突然爆裂。
三个与黑三同样装束的打手破窗而入,钢爪在阳光下划出死亡弧线。
陆明川将小满推向药柜,自己抓起桌上的银针盒。
"带这个走!
"陈瞎子甩出三根艾草绳,草绳在空中燃起青焰形成屏障。
陆明川看见老人从袖中抖落把药粉,粉尘接触空气的瞬间,打手们的机械关节开始冒出黑烟。
"快!
"陈瞎子咳出黑血,却仍笑着将显微镜塞进小满怀里,"你父亲当年也见过这个画面,记得吗?
"陆明川的异色瞳突然灼痛。
在打手们突破屏障的瞬间,他看见每个敌人后颈处都嵌着与赵天佑戒指相同的翡翠药杵图案。
这些图案正在释放某种频率的声波,让他的银针在半空中突然调转方向。
"闭耳!
"陈瞎子突然怒吼。
陆明川下意识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耳中的嗡鸣。
他趁机将银针刺入自己耳***位,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小满的抽泣声和显微镜滚动的声响。
"从密道走!
"陈瞎子推开墙角的药柜,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陆明川抱着小满刚要钻进去,突然听见老人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经脉图不是地图,是..."爆炸声打断了话语。
卫生所的屋顶被掀飞,雨点般的机械碎片倾泻而下。
陆明川在最后时刻看见陈瞎子站首身体,独眼中射出金光,将冲在最前的打手震成碎片。
"七月半,露为药..."老人的笑声混在爆炸声中,"记住,小子!
"密道里,小满的哭声和显微镜的碰撞声交织。
陆明川摸着潮湿的墙壁前行,异色瞳在黑暗中泛起微光。
当他看见密道尽头透出的血色光芒时,终于明白陈瞎子未说完的话——经脉图不是指引方向的地图,而是..."川子哥..."小满突然扯他的衣角。
女孩举着显微镜,载玻片上的血藤细胞正在组成某种文字。
陆明川凑近,看见那些扭动的细胞拼成了两个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