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急切地叩击。
季沉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己经燃到了尽头。
灰白的烟灰无声地落在早己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里。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夹杂着雨丝钻了进来。
"季先生，有您的电话。
"前台小张探头进来，"对方不肯透露身份，但说有个案子想委托您。
"季沉掐灭烟头，揉了揉太阳穴。
连续三天没有接到像样的案子，房租和酒钱都快付不起了。
"接进来吧。
"电话里传来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季侦探，我需要你调查一个人。
""什么人？
"季沉拿起笔，在便签本上随手画了个问号。
"林修远，32岁，南城大学文学系讲师。
三天前失踪了。
"季沉皱眉："失踪案应该报警。
""警方己经立案，但毫无进展。
"电子音停顿了一下，"我需要知道真相，而不是官方敷衍的结论。
""为什么找我？
""因为..."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电流声，"我听说你擅长解决...不合常理的案子。
"季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不合常理？
这个词用得很有意思。
"预付五万，事成后再付十万。
现金，不记录。
"对方补充道。
季沉眯起眼睛。
这个价格是正常委托的三倍。
"条件很诱人，但我需要更多信息。
""资料己经发到你邮箱。
三天后这个时间我会再联系你。
"电话突然挂断，只留下嘟嘟的忙音。
季沉放下听筒，打开邮箱。
果然有一封未读邮件，没有发件人信息，只有一个加密附件。
他输入对方提供的密码，屏幕上显示出林修远的详细资料：照片、住址、工作经历、社交关系...一张照片引起了季沉的注意。
那是林修远在实验室里的照片，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某种仪器。
文学系讲师为什么会在实验室？
第二天一早，季沉驱车前往南城大学。
雨己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
校园里的梧桐树叶上挂着水珠，偶尔滴落在他的肩膀上。
文学系办公室，一位中年女教师接待了他。
"林老师？
"她推了推眼镜，"是的，他上周三就没来上课，也没请假。
这很不像他。
""他平时有什么异常吗？
"女教师犹豫了一下："最近两个月，他确实...不太一样。
经常请假，上课心不在焉。
有一次我甚至看到他在读神经科学的书。
"她压低声音，"我们是文学系，您明白吗？
"季沉点点头："他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或同事吗？
""苏教授，苏明哲。
他们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
不过..."她欲言又止，"最近他们似乎吵架了。
"离开办公室，季沉在走廊上遇到了一个年轻女子。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黑发扎成马尾，正焦急地翻找着某个办公室的门牌。
"请问苏明哲教授的办公室在哪里？
"她看到季沉，脱口问道。
季沉注意到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却带着深深的忧虑。
"我也在找人。
你是...？
""苏蓝。
"她犹豫了一下，"林修远的未婚妻。
"季沉挑眉。
资料上可没提到林修远有未婚妻。
"真巧，我受委托在找林先生。
"苏蓝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也是侦探？
警方毫无头绪，我只好自己...""也？
"季沉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苏蓝咬了咬下唇："我父亲...他雇了人调查。
但我不信任他们。
"她突然抓住季沉的手臂，"求求你，帮我找到修远。
他最近行为很怪，我担心他..."季沉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校园咖啡厅里，苏蓝捧着热茶，却没有喝的意思。
"修远最近沉迷于某种研究。
"她盯着茶杯，"每晚都工作到凌晨，拒绝告诉我内容。
两周前，我发现他在书房里...自言自语。
""他说什么？
""不是他说的话奇怪，而是..."苏蓝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用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完全不同的音色、语调...就像变了一个人。
"季沉感到后颈一阵发凉。
"医学检查过吗？
""他拒绝看医生。
"苏蓝苦笑，"后来我们大吵一架，他就...消失了。
""苏教授是你父亲？
"苏蓝点头："他们曾经是挚友，但最近因为学术观点闹翻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我偷听过他们的争吵...他们在争论什么记忆移植的可能性。
"记忆移植？
季沉想起照片中林修远穿着白大褂的样子。
一个文学系讲师怎么会对这种高科技课题感兴趣？
"能带我去林先生的家看看吗？
"苏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林修远的公寓整洁得近乎强迫症。
书架上书籍按高度和颜色排列，厨房里每个餐具都有固定位置。
季沉注意到书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但电源线被拔掉了。
"他从不让人碰他的电脑。
"苏蓝站在门口说。
季沉戴上手套，按下电源键。
出乎意料，电脑没有密码。
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名为"研究"的文件夹。
他点开它，里面是数百个音频文件和实验记录。
"2023年5月17日，实验对象A，第一阶段记忆提取成功...""2023年6月2日，语音模拟准确率达到92%，但情感共鸣仍不足...""2023年6月15日，A开始出现排异反应，必须加快进度..."季沉点开一个音频文件。
扬声器里传出林修远的声音，但说话的腔调、用词习惯与他照片中温文尔雅的形象截然不同。
"...我告诉过你们多少次，这种低级错误不可原谅！
项目资金不是用来..."声音突然变得暴躁，充满攻击性。
苏蓝脸色煞白："这不是修远...但又是他的声音..."季沉快速浏览文件列表，发现一个命名为"最终阶段"的视频文件。
他点击播放。
画面中，林修远站在一个简易实验室里，面前是各种电子设备。
他对着镜头说："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视频，说明实验可能出了问题。
记忆移植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人类大脑的适应性超出预期。
A的记忆正在...覆盖我的..."视频突然中断。
季沉和苏蓝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公寓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季沉看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站在门外。
苏蓝倒吸一口冷气："那是我父亲派来的人。
"季沉迅速合上电脑："有后门吗？
"他们从消防通道溜出公寓楼，苏蓝带着季沉穿过几条小巷，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停下。
"你必须帮我。
"她气喘吁吁地说，"我父亲...他可能和修远的失踪有关。
"季沉打量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最后那次争吵...我听到父亲说你会毁了一切，而修远回答己经太晚了，记忆不会消失。
"苏蓝的眼中含泪，"第二天修远就不见了。
"季沉的手机突然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停止调查。
为了你的安全。
"他抬头，发现街角一个摄像头正对着他们。
有人在监视？
"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季沉拉着苏蓝快步走向自己的车，"你父亲的研究领域是什么？
""神经科学。
"苏蓝系上安全带，"特别是记忆的物理存储。
"季沉发动汽车，脑海中拼凑着线索。
文学讲师、神经科学、记忆移植、声音变化...这些碎片之间有什么联系？
回到办公室，季沉锁上门，拉下百叶窗。
他重新打开林修远电脑里的文件，这次仔细阅读实验记录。
一个名字反复出现：Dr. A。
"苏小姐，你父亲实验室有没有一个代号A的研究员或实验对象？
"苏蓝皱眉思考，突然睁大眼睛："亚历山大教授！
他是父亲多年的合作伙伴，但去年突然...去世了。
脑瘤。
"季沉立刻搜索亚历山大的资料。
屏幕上显示出一位六十多岁的神经科学家，专长正是记忆研究。
更引人注目的是，去世日期正是林修远开始行为异常的时间点。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季沉脑海中形成。
他调出亚历山大生前最后一次公开演讲的视频。
当那个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时，苏蓝惊叫出声："就是这个声音！
修远那天晚上用的就是这个声音！
"季沉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如果林修远真的成功移植了亚历山大的记忆...那么现在的"林修远"到底是谁？
深夜，季沉独自在办公室整理线索。
苏蓝暂时安顿在附近酒店。
电话突然响起，是那个电子音。
"进度如何？
"季沉警惕起来："你是谁？
为什么对林修远这么感兴趣？
""我是...一个关心真相的人。
"电子音停顿了一下，"你发现记忆移植的事了？
"季沉握紧电话："你知道多少？
""足够多。
小心苏明哲，他为了保住学术地位什么都做得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我刚发给你一段监控视频。
"季沉打开新邮件。
视频显示时间是三天前的深夜，地点似乎是某个实验室。
林修远和一个白发男子——显然是苏明哲——在激烈争吵。
突然，苏明哲拿起一个金属仪器砸向林修远的头部。
林修远倒地不起，然后...视频到此中断。
"这是哪里？
"季沉急切地问。
"南城大学神经科学研究所，地下三层。
那里有个不对外开放的实验室。
"电子音说，"但你现在去己经晚了。
""什么意思？
""林修远的身体己经不在了。
但记忆...记忆是可以复制的。
"电子音突然变得有些失真，"季侦探，有些真相会改变你看待世界的方式。
小心行事。
"电话再次挂断。
季沉盯着黑下去的屏幕，感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远比想象复杂的谜团中。
他决定第二天潜入那个秘密实验室一探究竟。
但当晚，当他回到公寓时，发现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
季沉悄悄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推开门。
公寓里一片漆黑，但他能感觉到——有人来过。
打开灯，房间看似一切正常，首到他注意到书桌上那本常年合上的相册被打开了。
那是他唯一保留的家庭照片，十五年前父母车祸前的合影。
照片旁边，用红色马克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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