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苏州城染成深浅不一的黛色。
夜天踏着青石板匆匆往家赶,腰间的算盘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发出细碎声响。
白日里在织造局周旋的疲惫尚未褪去,心底却升起一丝暖意 —— 今日得了张大人额外赏赐的二两银子,正好能给母亲买块绸布做件新衣裳。
转过街角,夜家老宅的飞檐翘角映入眼帘。
还未进门,便听见院里传来尖刻的叫骂声:“老三媳妇,这月的月钱你凭什么比我家少两成?
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是大伯母张氏的声音,尖锐得像把钢刀,划破了夜的宁静。
夜天心头一紧,快步冲进院子。
只见母亲王氏跪在青砖地上,发髻凌乱,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大伯母叉着腰站在石阶上,身后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族中女眷,个个眼神轻蔑。
“大伯母,这是做什么?”
夜天几步上前,挡在母亲身前,目光如炬地盯着张氏。
张氏冷哼一声:“哟,我们叶家的大账房先生回来了!
你母亲管着库房钥匙,却把本该给我房里的绸缎都给了外人,我不过讨个说法!”
“母亲向来公正,怎会做出这种事?”
夜天声音冷硬,“若大伯母有证据,大可请族长来评理。
但在此之前,让我母亲跪着,不合夜家规矩。”
张氏被驳得面色通红,恼羞成怒:“反了反了!
不过是个病秧子的儿子,也敢跟我顶嘴!
老夫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正说着,大祖母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堂屋走出。
她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王氏,又看向挺首脊背的夜天,沉声道:“既然天儿回来了,这事便让他说说。
天儿,你母亲私挪财物,可有此事?”
夜天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掏出账本:“祖母,这是本月库房的出入明细,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大伯母所说的绸缎,实则是按规矩分给三房的冬衣用料。
若祖母不信,可找族中其他账房核对。”
大祖母接过账本,仔细翻看,脸色渐渐缓和。
张氏却仍不死心,尖着嗓子道:“就算如此,老三媳妇平日里对我不敬……”“大伯母!”
夜天打断她的话,“父亲虽因受了怪病体弱,不能为家族出力,但从未有过半点逾越。
我们三房本本分分,却总被您刁难。
今日之事,若您非要个说法,我便去族长那里讨个公道!”
大祖母皱了皱眉,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王氏,起来吧。
天儿,你也莫要再冲撞长辈。”
族中,大祖母还是宅心仁厚的,明事理。
这场风波总算平息,夜天扶着母亲回到房中。
昏暗的油灯下,母亲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鬓角也添了几缕白发。
“天儿,让你为难了。”
母亲声音哽咽,“都是娘没用……”“娘说什么傻话!”
夜天握紧母亲的手,“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您。
对了,父亲的病情如何?
大夫说还差什么药材?”
母亲叹了口气:“大夫说还差一味‘紫心兰’,可这药材只生长在虎啸山深处,寻常人根本采不到。”
虎啸山,传说那里不仅地势险峻,还常有山匪出没。
但为了父亲的病,夜天没有丝毫犹豫:“娘,您放心,明日我就去虎啸山采药。”
第二日清晨,夜天背着药篓,手持柴刀,踏上了前往虎啸山的路。
山间雾气弥漫,潮湿的泥土混合着草木清香,脚下的小路蜿蜒曲折,不时有碎石滚落。
行至半山腰,忽听得前方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夜天心头一紧,循声跑去。
只见一片竹林中,几名凶神恶煞的山匪正围着一位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女子。
那女子虽满脸惊恐,却仍紧紧护着怀中的包裹。
“放开我!
你们这些强盗!”
那女子奋力挣扎,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娘子,乖乖跟我们走,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为首的山匪狞笑着,伸手去抓李清婉的手腕。
千钧一发之际,夜天突然大喝一声:“住手!”
同时举起柴刀,做出一副要冲上去的架势,“我己通知官府,你们若是不想脑袋搬家,就赶紧滚!”
山匪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哼,少拿官府吓唬老子!
就你一个人,也敢管闲事?”
说着,几人便朝夜天围了过来。
夜天心中早有盘算,他后退几步,将山匪引到一处陡坡旁。
趁着山匪们不备,猛地推下一块巨石。
巨石滚落,砸在枯木上发出巨响,惊得山匪们一阵慌乱。
夜天趁机大喊:“官兵来了!
杀啊!”
山匪们本就做贼心虚,听到喊声,以为真的官兵到了,吓得西散奔逃。
女子惊魂未定,见危险解除,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夜天福了福身:“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我是苏州人士李清婉,公子也可以称小女子一声清婉。”
夜天这才看清这女子的模样,只见她眉眼如画,肌肤胜雪,虽因惊慌有些狼狈,却难掩清丽之姿。
她的美,恰似江南三月的烟雨,朦胧而又惊艳。
她的脸庞轮廓柔和,眉眼弯弯似新月,睫毛纤长如蝶翼,每当眨眼时,仿佛能在空气中扇起轻柔的涟漪。
那双眼尾的泪痣,宛如暗夜星辰,点缀在白玉般的脸颊上,为她的面容增添了一抹神秘而勾人的色彩。
她的鼻梁小巧而精致,鼻尖微微上翘,透着几分俏皮。
双唇仿若染了清晨初绽的胭脂,饱满而娇艳,唇角微微上扬,似是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一头如瀑的青丝,被精心挽成发髻,凤钗步摇在发间闪烁,流光溢彩,衬得她愈发贵气逼人。
“李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夜天,只是姑娘为何会独自在此?”
李清婉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听闻虎啸山有罕见的兰花,想采来送给父亲。
谁知遇到这些山匪,侍从都被山匪杀害了。”
“兰花?”
夜天心中一动,“可是紫心兰?”
“公子也知道紫心兰?”
李清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正是此花。
我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记载,据说它对疑难杂症有奇效。”
夜天连忙说道:“不瞒姑娘,我父亲身患重病,正缺这味药材。
若姑娘愿意告知紫心兰的生长之处,他日定当重谢!”
李清婉莞尔一笑:“公子救我性命,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正巧我也知道一处地方,可与公子同去。”
两人结伴而行,穿过茂密的竹林,绕过陡峭的山崖。
一路上,李清婉给夜天讲述各种奇花异草的特性,夜天则给她讲一些现代的趣事,不知不觉间,竟生出一种相识己久的感觉。
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旁,他们找到了紫心兰。
那花朵呈深紫色,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夜天小心翼翼地采下几株,心中满是欢喜。
“多谢姑娘相助。”
夜天将紫心兰仔细收好,“他日若有用得着我之处,万死不辞!”
李清婉脸颊微红,低头轻声道:“公子言重了。
此次能结识公子,也是我的缘分。”
下山的路上,两人仍有说有笑。
殊不知,这一场山间奇遇,将成为他们命运交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