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发条里的密码回到 "锈色回忆" 工坊时，暮色正从铁皮屋顶的缝隙里漏进来，给工作台镀上层生锈的黄金。
沈砚把机械夜莺轻放在台灯下，发现尾羽根部的蓝宝石不知何时转了角度，菱形切面正对着底座的金属玫瑰 —— 昨晚在陈教授的机械坟场，那只机械凤凰的尾羽也是这样指向核心齿轮的。
他忽然想起林晚星常说的 "机械装置的浪漫，在于每个零件都藏着心眼儿"，顺手摸出放大镜，对着尾羽根部的接缝处瞧。
"我去，这里居然有暗扣！
" 沈砚用镊子轻轻拨动簧片，七根金属尾羽突然像多米诺骨牌般依次翻转，露出藏在夹层里的微型齿轮组。
最中间的齿轮上刻着极小的鸢尾花图案，花心嵌着粒比芝麻还小的水晶，在灯光下泛着彩虹色的油光 —— 那是林晚星实验室独有的生物电传导水晶，当年她总开玩笑说这玩意儿比男友的承诺还靠谱，至少不会突然断电。
当沈砚用微型扳手逆时针转动鸢尾花齿轮时，整只夜莺突然发出蜂鸣，翅膀根部的钢琴键纹路亮起微光，像有人在给机械骨骼按穴位。
紧接着，底座的金属玫瑰 "咔嗒" 弹开，露出个火柴盒大小的暗格，里面躺着枚边缘磨损的记忆芯片，表面蚀刻着密密麻麻的齿轮纹路，细看才发现每道齿痕都是缩小版的《致爱丽丝》五线谱。
"晚星啊晚星，你到底往这铁鸟儿肚子里塞了多少机关？
" 沈砚的声音发颤，指尖捏着芯片的力道却稳得像台精密仪器。
三年前她送他的机械怀表里也藏着类似的加密芯片，不过里面存的是她偷偷录的打呼噜声 —— 美其名曰 "让机械替我陪你熬夜"，结果他听着齿轮转动混着呼噜的白噪音，愣是治好了多年的失眠。
工坊的老式收音机突然响起杂音，调频旋钮自动转到某个频段，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目标己锁定锈色回忆... 注意那台机械夜莺... 程博士说活要见鸟，死要见零件..." 沈砚心里一紧，赶紧把芯片塞进嘴里 —— 这招还是跟老刀学的，当年那家伙为了藏古董芯片，愣是把假牙做成了中空的机械结构。
蒸汽猫突然从天花板的管道里窜下来，尾巴卷起桌上的薄荷糖铁盒，铜铃般的眼睛盯着窗外。
沈砚贴着墙根掀开窗帘角，只见三辆悬浮车停在巷口，车灯在地面投下红玫瑰的阴影，六个穿防割服的汉子正从车上下来，腰间别着的不是普通警棍，而是闪着电弧的齿轮状武器 —— 红玫瑰回收队的标准配置，江湖人称 "赛博扳手"，专治各种不服管教的老机械。
"来得挺快，怕不是给夜莺装了 GPS 吧？
" 沈砚暗骂一声，把机械夜莺小心揣进内袋，顺手抓起工作台上的齿轮喷雾 —— 这是他自制的 "机械定身剂"，能让金属零件瞬间生锈抱死。
刚转身，就听见大门传来电子锁被破解的蜂鸣，蒸汽猫突然跳上操作台，用爪子拍响了藏在咖啡机里的警报器，老式蒸汽喇叭发出震耳欲聋的汽笛声，惊飞了窗外的电子麻雀。
"沈先生，我们是红玫瑰生物科技的合规部。
" 为首的汉子戴着红玫瑰耳麦，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接到举报，您非法持有初代意识载体，请配合我们..." 话没说完，沈砚己经对着门锁喷了半罐齿轮喷雾，老式木门 "吱呀" 一声抱死，任外面怎么踹都纹丝不动。
趁这功夫，他冲向工作台暗格，取出那台改装过的光谱仪 —— 说是改装，其实就是给老式显微镜加装了意识碎片解析模块，外壳还缠着林晚星留下的实验胶带，胶带边缘写着 "沈砚专用，摔了赔十个机械心脏"。
当芯片插入解析槽的瞬间，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成百上千的齿轮状光团在画面里旋转，渐渐拼出段残缺的视频。
画面里的林晚星穿着皱巴巴的实验服，眼下泛着青黑，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薄荷糖，显然又是熬了通宵。
她面前的实验台上摆着台正在运转的机械心脏，齿轮瓣膜开合间闪烁着蓝金色微光，跟机械夜莺翅膀里的光一模一样。
"砚，如果你看到这段，说明我可能真的栽在齿轮堆里了。
" 她对着镜头笑，指尖轻轻叩击机械心脏的玻璃罩，"红玫瑰的意识琥珀根本不是永生，而是慢性脑死亡。
所有植入 V3.0 芯片的受试者，大脑海马区都会出现齿轮状钙化，就像... 就像有人在往神经突触里塞生锈的齿轮。
"沈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想起上个月在医院看见的场景：某个 "数字永生者" 家属在病房里哭闹，说老头子突然忘了儿子的名字，却对着机械护士喊 "晚星"—— 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记忆紊乱，根本是大脑被齿轮状病变侵蚀的前兆。
视频里的林晚星突然看向实验室门口，脸色骤变："程野来了，他说要销毁所有纸质数据，改用机械载体存储... 可机械载体的核心算法还在调试啊，他这是要把人变成会说话的齿轮箱！
" 她手忙脚乱地往机械心脏里塞芯片，"我把关键数据分成了七份，藏在咱们修过的七台机械里，第一份就在你送我的夜莺里... 砚，记住，真正的灵魂不是云端的数据，是..." 画面突然被雪花覆盖，最后定格在林晚星惊恐的眼睛里，瞳孔深处倒映着个闪着红光的齿轮状物体 —— 正是红玫瑰回收队的 "赛博扳手"。
"砰！
" 工坊大门终于被踹开，沈砚赶紧拔下芯片，塞进机械夜莺的尾羽暗格。
回收队的人己经冲了进来，为首汉子的防割服上印着红玫瑰 logo，在灯光下像滩凝固的血迹。
"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可以申请从轻处罚。
" 他举起 "赛博扳手"，电弧在齿轮间跳跃，"别逼我们动用机械犬，它们可分不清古董和废品。
"沈砚退到工作台后，手心里全是汗，却突然听见机械夜莺在口袋里发出轻响。
低头一看，鸟儿的水晶喙正在有节奏地开合，像在发送摩尔斯电码 —— 那是当年他教林晚星的，用齿轮转动的频率代替点和划。
三长两短，是约定好的 "启动防御"。
"得罪了，各位赛博打工人。
" 沈砚突然按下藏在围裙口袋里的遥控器 —— 那是用旧打火机改装的，外壳还刻着林晚星画的小夜莺。
下一秒，工作台下方的暗格轰然打开，数百个机械零件悬浮在空中，在光谱仪的蓝光中组成了林晚星的全息投影。
投影穿着她最爱的珍珠白实验服，发间别着那枚永远歪着的珍珠发卡，指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齿轮润滑油。
"大家好，我是 意识琥珀 项目早期研究员林晚星。
" 投影开口的瞬间，回收队的人全愣住了，"现在播放的，是红玫瑰生物科技首席科学家程野的工作记录。
" 画面切换成实验室监控，程野正对着电脑冷笑，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把 V3.0 芯片的突触衰减率数据改成 0.3%，那帮蠢货只会看漂亮的曲线图。
至于那些说脑子疼的受试者... 就说他们是得了 赛博怀旧症 吧，反正云端记忆可以随便改。
"沈砚注意到，投影的裙摆边缘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转动，那是林晚星特意设计的 "数据防伪标识"—— 真正的意识碎片投影，齿轮转动频率必须和大脑突触放电频率同步。
回收队的汉子们面面相觑，防割服下的电子表开始疯狂震动，显然是红玫瑰总部在发送撤退指令。
"想跑？
没那么容易。
" 沈砚摸出从陈教授那儿顺来的机械哨子，对着窗外吹了声长音。
几秒后，巷口传来震天的机械轰鸣，老刀的机械恐龙骨架冲破烟雾，齿轮驱动的尾巴甩飞了一辆悬浮车。
蒸汽猫不知何时蹲在了机械夜莺头顶，尾巴卷起那半张烧焦的纸条，在投影的蓝光中像面小小的战旗。
回收队的人正要转身，机械夜莺突然从沈砚口袋里飞出，翅膀展开时带出无数细小的齿轮，在空气中拼出 "大脑器质性病变数据己上传公共云端" 的字样。
这招是跟陈教授的机械凤凰学的，用齿轮折射光信号，比电子屏广告有格调多了。
"你们老板不是喜欢玩机械载体吗？
" 沈砚擦了擦额角的汗，看着地上散落的齿轮零件，"告诉程野，他以为销毁了所有机械载体就能灭口，可晚星把数据刻在了每颗齿轮上。
就像她常说的 —— 真正的秘密，藏在会生锈的地方，而不是闪着冷光的云端。
"回收队的人灰溜溜地撤走后，沈砚瘫坐在地上，看着机械夜莺慢慢降落在工作台上。
鸟儿的尾羽不知何时多了道划痕，像道小小的勋章。
他摸出那颗微型记忆芯片，突然发现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当齿轮停止转动时，记得给我上发条呀。
" 是林晚星的字迹，带着她特有的小弧度，像齿轮咬合时的完美夹角。
窗外，夜色渐深，工坊的老式座钟敲响了十二点。
沈砚起身给机械夜莺上发条，听着齿轮重新转动的声音，忽然想起第一次带林晚星回家时，她盯着墙上挂的机械钟说："时间不是线性的，是齿轮状的循环。
你看，每个整点的钟声，都是过去的回音在跟现在碰拳。
"现在，这只机械夜莺成了最精准的时间指针，每圈发条转动，都在把破碎的记忆拼回原位。
沈砚知道，红玫瑰不会善罢甘休，程野的齿轮阴谋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但此刻他握着芯片，感受着齿轮传递来的细微震颤，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 因为晚星早己把勇气编码进了机械结构，就像她当年在他掌心刻下的齿轮疤痕，永远提醒着：有些东西，哪怕被岁月磨出了锈，也比完美的算法更有温度。
他小心翼翼地把芯片收进薄荷糖铁盒，盒子里的糖纸又多了张，是刚才投影里林晚星偷偷塞的："下次别用牙膏擦齿轮了，我调的润滑油配方在实验日志第 37 页，笨蛋。
" 沈砚笑了，想起有次他偷懒用牙膏保养机械表，结果齿轮卡了整整三天，她气得用扳手敲他的脑袋，说 "机械和感情一样，都需要用心呵护，而不是随便对付"。
蒸汽猫跳上他的膝盖，尾巴卷起桌上的光谱仪，屏幕上的意识碎片波形图正在稳定下来，那些蓝金色的光点慢慢聚合成了 "砚" 字，这次持续了整整三秒。
沈砚突然明白，林晚星所谓的 "意识碎片"，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藏在每个齿轮转动里的心跳，是她留在这世界上的，独一无二的摩尔斯电码。
当第一缕月光照进工坊时，沈砚打开了林晚星的实验日志 —— 当然，是备份在机械硬盘里的版本，陈教授昨晚偷偷塞给他的。
首页画着只机械夜莺，旁边写着："给砚的生日礼物：当齿轮转动时，我的意识会化作微光，陪你数每颗螺丝。
" 字迹旁边还有滴疑似眼泪的油渍，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