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那天，我站在体育馆侧门的阴影下，看着弟弟被一群陌生的同学围在讲台下。
晨光穿透玻璃窗，落在他头顶那团柔软的棕发上，把操场上的露珠映成了满地碎银。
教室里热闹得像过年，叶莜——我的弟弟，此刻却被情书、礼物和簇拥塞成了整栋楼的中心。
“叶莜同学，这个送给你！”
“请、请务必收下！”
“叶莜同学，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我数不清有多少只手伸向他，也数不清这些信里哪一封是写给“男生”，哪一封是写给“女生”。
粉色、红色、花边的信纸混着香水味和油墨气，把他团团包围在花海中间，像个在宫廷里选秀的公主。
叶莜脸色发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就被簇拥的人群逼到讲台边缘。
我知道他在紧张，从小开始我们就一首被人误会成“兄妹”，虽然他长得宇宙无敌可爱，比女孩子还像女孩子…但他应该…大概…可能…也许…的的确确是我弟弟。
现在哪怕他努力保持着“社交牛X症”假象，也架不住这种全校性的围观。
台上学生会长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举起厚厚一摞选票，像宣布什么伟大的革命一样：“今年的校花评选——以压倒性优势获胜的，是我们一年级新生，叶莜同学！”
掌声像浪潮卷过整个会场。
我甚至看到体育老师和校医都在笑。
有人喊他“校花”，有人喊他“新一代女神”，更多的人则在用一种打量稀世珍宝的眼神看着他。
我弟僵着脸，拿过话筒，声音发颤：“谢谢大家……不过，我其实、真的是男的……”场下一阵哄笑和尖叫。
“太可爱了吧！
还装男孩子！”
“校花就是要有反差萌！”
“本人都不好意思了，别逼他了哈哈哈——”弹幕刷得飞快：求同款弟弟谁家校花长这样，明明是小王子吧！
下次能让他唱校歌吗？
叶莜逃也似的把麦克风塞回去，一路小跑冲下讲台。
我在人群外举了举手里的书包和便当，跟他隔空对视。
即便这么远，我也能看清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求生欲”。
他几乎是扑到我身上，“老哥——救命！”
我接住他，把书包塞进他手里，“书包，拿好。
还有，把脸擦擦，哭花了。”
“我没哭……这是激动。”
“嗯，是被吓激动了。”
他接过纸巾，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
我知道，只要我在，他再怎么慌也不会真的崩溃。
我们肩并肩往教室走，身后还跟着一大票兴奋的同学。
他问我：“老哥你就不能多陪我待一会儿吗？”
我淡淡回：“快走，不然一会儿还有彩排。”
“……你说得像个逃犯似的。”
“你本来就是全校追捕对象。”
这话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我并不习惯参与人群的热闹，但叶莜每次遇上麻烦，总能自动找到我。
他像只迷路的小动物，不管外头多吵，只要我递过去一只手，他就能顺利回到我身边。
走廊上全是议论声。
“你看，那就是校花叶莜，听说他是男的？！”
“真的假的，这么可爱还男的？
你骗人吧！”
“诶，我刚才还看见他哥来着，气场超冷，像电视剧里的黑道大佬。”
“他们家会不会有背景？”
我不喜欢这种被围观的感觉，但弟弟己经习惯了。
他的安全感总是建立在“老哥什么都能搞定”这种天真信念上。
回到班级，灾难还在继续。
弟弟的座位己经被情书攻占，连椅子上都堆着厚厚一摞信纸，还有几盒零食和一大束向日葵——欢迎词用工工整整的红色便签贴在花中央：“叶莜同学，欢迎加入一年A班！
全班同学敬上！”
他一脸生无可恋，把书包扔在地上，开始清理椅子。
同桌羡慕地凑过来：“叶莜同学，你收到这么多信，能分我一封吗？”
“你想多了……”他闷闷地回。
他把信纸往桌底下一塞，抬头却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我隔着窗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牛奶，意思很明显：“别忘了营养。”
叶莜冲我做了个“收到”的手势，又蔫蔫地趴下。
我知道，弟弟虽然嘴硬，实际上是个很需要关注的家伙。
平时在家喜欢喊我“老哥”，撒娇的时候能把冰箱的雪糕哄出来，但遇到真正的社交暴击，他也只能假装无所谓。
班里气氛很热烈。
组委会推门进来，宣布新消息：“鉴于叶莜同学的‘特别人气’，班主任决定让他担任本学期的班级形象大使！”
全班一片欢呼，叶莜呆若木鸡。
“什么形象大使？”
“就是代表咱们班参加各种校内活动啦！
拍海报，录校歌视频，还要配合广播站采访！”
同桌一脸羡慕：“以后肯定有很多福利！”
叶莜想哭：“你们别坑我啊！”
有人安慰道：“没关系，有你哥在呢！”
“我哥才不会管这些……”弟弟嘴上这么说，下一秒就偷偷朝我这边看。
我站在窗外，故意装作没看到，心里却早把他下午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午饭时间，食堂人挤人。
叶莜刚端着托盘找座位，“叶莜饭友团”己经守株待兔，一群自来熟的同学围住他，七嘴八舌地问喜欢什么菜，问他用不用加社交账号。
弟弟举着盘子进退两难。
我提着两份餐走过去，眼神一扫，那群人自觉让开一条路。
我把弟弟带到角落，把多出来的菜悄悄夹进他碗里。
“多吃点，不然下午还得拍海报。”
“老哥，你真是我的救星……”他小声说。
“你可以试试主动融入班级生活。”
“别闹，我想当个普通人。”
“普通人是不会被全校追捧的。”
他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这光环分你一半。”
“不要。”
“为什么？”
“太麻烦。”
这家伙要是把社交能力分我一半，可能全校会觉得我变得更危险了。
吃完饭回教室，一路上还有同学偷偷拍照。
我低声提醒他别忘了下午要跟班主任补资料，他点点头，又被社团的学长远远拉住：“叶莜同学，下次要不要一起参加社团活动啊？”
他回头看我，眼神像在求救。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我问。
他认真想了想：“我想有一天能平平静静地上完一节课，不被叫出去，不被围观。”
“有机会我帮你实现。”
“你能怎么办？
把全校都吓跑吗？”
“试试看。”
弟弟笑得很开心。
可能，能替他挡一会儿风雨，也算是我的天赋之一吧。
下午放学，他溜出校门，准备和我一起回家。
可就在校门口，又有一群同学拦住他。
“叶莜同学，晚上有班级聚餐，一起去吧！”
“我们准备了欢迎仪式！”
“不能缺了你啊！”
弟弟被架着往前走，满脸“救命”。
我沉默片刻，开口：“对不起，他晚上要帮我做家务，不能去。”
全场一静，大家纷纷看向我——“……那也太可惜了吧！”
“叶荞羽，你对弟弟也太严格了！”
“这样也挺好，叶莜多陪陪家人嘛！”
他趁机溜到我身后，小声说：“老哥你太牛了。”
“回家。”
——晚上，家里很安静。
猫蹭在门口，叶莜抱起它坐在沙发上，长长吐气。
我去厨房做饭，偶尔隔着门提醒他别乱吃零食，饭前洗手。
他一边翻着收到的情书和礼物，一边嘟囔着我听不清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他忽然问我：“老哥，其实当普通人也挺好的，对吧？”
“你是你，普通不普通都无所谓。”
他冲我笑了笑，像是一天的疲惫全被温柔化解。
夜深了，他趴在书桌上，猫咪在脚边呼噜。
我在隔壁收拾东西，时不时透过门缝看一眼。
弟弟写完一封回信，靠在椅背上发呆。
家里灯光柔和，外头的风吹着窗帘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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