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韩员外,生前实乃富甲一方之巨贾,于徽州府之声誉,可谓赫赫扬扬。
然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终有离世之日,而今出殡之期将至矣。
张氏者,出身寒微,自幼历经世间诸般苦厄,深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理。
故而心中早对今日之局面有所预见,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之心。
是日,张氏与天宇黎明即起,沐浴净身,更衣换装,母子二人皆身着麻衣素缟,亲自操持出殡之礼,务必要周全妥帖,既要维持韩家之体面,又不可露出丝毫破绽。
韩天宇身披麻衣,头戴孝帽,俯首跪于灵堂之前,面容悲戚,如丧考妣,令人动容。
张氏则静立在灵柩一侧,轻拂衣袖,掩面垂泪,其状凄然,仿若梨花带雨,令人见之生怜。
灵堂之中,香烟袅袅,烛火摇曳,一片肃穆庄严之象。
亲友宾客,皆身着素服,前来吊唁,或痛哭流涕,或黯然神伤,或默默祈祷,皆为韩员外之离世而深感悲痛。
张氏眼角余光悄然扫向堂中诸仆婢,目光尤其落在刘氏、何氏二妾身上。
见她二人低眉顺眼,掩面而泣,张氏虽面上显出哀容,心中却暗自冷笑:“想这些年,她二人仗着老爷的庇护,越发地妄自尊大起来。
韩员外在世时,这两贱婢凭对老爷娇宠,对我这个当家主妇也是多有不敬。
如今老爷西去,这两贱婢竟还在此惺惺作态,装出一副可怜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待丧事结束,我定要好好收拾她们一番,绝不留情!
也好让这府中众人知道,我张氏才是这府中的主人,绝不容他人挑衅!”
少顷,钟声悠扬,其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似那离人泪,又似那断肠音,响彻云霄,首抵人心。
府中执事皆手持香烛,面色凝重如铁,分列于道路两旁,其身形仿若两排坚如磐石的忠诚卫士。
仆人们则手执着绫幡白布,齐声哭喊,那声音犹如杜鹃啼血,悲怆至极,令人闻之不禁潸然泪下。
此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哀婉的丧乐和悲怆的哭喊,风也为之悲泣,云也为之低垂。
整个府邸沉浸在一片悲痛的氛围之中,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滞。
张氏轻拍天宇肩头,低声嘱咐道:“天宇儿啊,丧期虽尚未结束,然此时此刻送别之礼,万不可有丝毫疏忽。
若在这等庄重场合失了仪态,恐将引来他人之非议。”
韩天宇闻此言语,重重颔首,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其深知母亲之忧虑并非无的放矢,遂深吸一口气,强抑悲痛之情,缓缓扶起灵柩,躬身行礼。
其动作沉稳庄重,恰似每一个细微之动作,皆承载着对父亲之深深敬意与怀念。
泪水于其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未曾落下,盖因欲以坚强之外表,掩饰内心之痛苦也。
于这一片悲戚之氛围中,韩天宇之身影,显得格外高大,其以己之行动,向世人展示了一孝子应有之风范。
送灵之队伍浩浩荡荡,声势甚为浩大。
前导者乃一群僧人、道士以及杂仵,他们一路诵经念佛,吹奏唢呐,燃放鞭炮,声响震彻云霄。
紧随其后的韩天宇,缓行之际,不停地向天空抛撒冥币,仿若在向逝去的父亲传递着最后的思恋。
在其身后,八个身强力壮之大汉稳稳抬着灵柩,步伐庄重肃穆。
再往后,便是家眷、仆人丫鬟以及前来送殡的韩氏族人、乡友们,皆身着素服,神情悲戚。
韩寓仁、程豪中二人,亦在这送灵队伍之中。
行至镇外数里远的韩氏墓园,但见西周青山环绕,宛如一道天然屏嶂,将这片宁谧之土地紧紧拥入怀中。
园内松柏苍郁繁茂,郁郁青青,风水甚佳。
墓穴早早便己预备停当,一座石碑高高耸立,碑上所镌刻着“故员外韩公寓恭之墓”九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雄浑大气,端的是庄重肃穆至极。
韩天宇满心悲楚,双膝跪地,俯身叩拜,接连三次叩头,以祭奠父亲亡魂。
张氏则稍退于一旁,以手帕掩面而泣。
她抬首凝视石碑,口中喃喃自语:“韩家家业昌盛繁茂,此后皆落于妾身与天宇之肩,万不可有丝毫懈弛。
愿老爷在天灵护佑,庇佑韩家世代繁荣,平安顺遂。”
此时,刘氏、何氏二人亦跪于墓前,其状甚哀,然眉目间隐有不安之色。
她二人心知肚明,自韩员外驾鹤西归后,张氏虽未露声色,然其心深不可测,二人自此不敢轻举妄动。
刘氏眼角余光轻扫张氏,心中暗自揣度:“张氏此人心思缜密,若无主公庇佑,吾等恐难以在此安身。”
其目光微转,面上却故作悲痛之态,掩面而泣,“嘤嘤嘤……” 嘤嘤之声不绝于耳。
何氏亦是 “呜呜呜……” 哭声不止,眼中却透着一丝狡黠,暗自思量着今后的出路。
韩寓仁、程豪中二人则悄然立于其后,面容诡谲,不动声色。
张氏冷眼旁观,心中暗自谋算:“待这丧事终了之后,定要先将她二人逐出韩家,而后再择选一位贤良之婿来承继家业。
如此方能确保韩家之名永远清正。”
张氏转头看向红儿,压低声音问道:“红儿,此事你可明白?”
红儿俯首应道:“夫人,红儿明白。”
张氏接着道:“然而,此事我面容未有丝毫表露,你可知为何?”
红儿恭敬回道:“夫人睿智,定是不想打草惊蛇。”
张氏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正是如此。
红儿,你务必时刻留意刘氏、何氏二人,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但切勿让她们发觉你的踪迹。”
红儿俯首应诺:“夫人放心,红儿定当不辱使命。”
红儿静静立于张氏身后,亦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轻慢。
红儿暗自打量着刘氏和何氏,只见她们二人面色愁苦,行事愈发谨小慎微,仿佛生怕生出什么差池。
红儿心中不禁暗想:“夫人心思果真是缜密,韩家如此庞大之家业,自然应当由夫人亲自操持,绝不能让外人有可乘之机。”
张氏坐在堂上,神情严正,目光锐利地扫过刘氏和何氏。
她心中明晰,这二人虽表面顺从,但内心未必未存他想。
尤其是刘氏,其夫刚刚离世,心中定然满是悲痛与不安。
而何氏则一首觊觎着韩家的家业,如今时机临前,她岂会不动心?
红儿在一旁观瞧,心中对张氏愈发敬服。
夫人不仅聪慧睿智,而且手段高明,能够洞悉人心。
她深知刘氏和何氏的心思,所以才会如此审慎安排。
红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竭心尽力辅佐夫人,绝不能让任何人破坏韩家的安宁。
时光匆匆,丧事总算结束。
张氏依计而行,将刘氏和何氏逐出了韩家。
她亲自拣选了一位门当户对、品行端良之婿,将家业交托于他。
自此以后,韩家在新的主人引领下,继续繁荣兴旺,而张氏亦因她的智慧和果决,赢取了众人的尊崇和赞誉。
丧事既己完毕,众人皆各自散去,张氏便携天宇归府。
行至半途,张氏压低嗓音,向天宇叮嘱道:“天宇啊,那刘氏、何氏虽于表面看似服服帖帖,然其内心深处,难保不会心怀怨恨之意。
待丧期一旦期满,当速速遣她二人出府。
切记家中诸事,切不可走漏丝毫风声,更要事事小心在意,处处谨而慎之。”
韩天宇闻听此语,急忙恭谨应道:“母亲放心,孩儿定当谨记于心,断不敢有半分懈怠。”
是夜,府中仆婢皆己安然歇息,唯有张氏房中烛火明亮。
张氏独自倚于案前,沉思许久,忽而轻声唤道:“红儿。”
红儿闻声,即刻趋前,俯身听命。
张氏轻声言道:“去,探查府中近日可曾有何事发生。”
红儿心领神悟,领命而去。
张氏微微颔首,望向窗外。
此刻庭院之中万籁无声,月色似银如水,洒于地上宛如银霜一般。
张氏心中冷笑:“哼,韩家家业,岂容她等贱婢肆意染指!”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晨曦初露,刘氏、何氏奉命匆匆赶至张氏房前,心中惶恐难安,犹如惊弓之鸟。
张氏正端坐于堂上,其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缕冷冽之态,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刘氏、何氏,今日唤汝等前来,乃是为韩家诸般事宜,汝等可有不明之处?”
刘氏赶忙说道:“夫人,妾身愚钝,不知府中今后事宜可有何变动?”
张氏微微皱眉,道:“不过是些日常事务,你等照做便是。”
何氏跟着应道:“是,夫人,还望夫人明示。”
二人闻此言语,身躯不禁一阵颤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低声应道:“妾身着实无有异议,唯愿于府中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侍奉夫人及少爷。”
张氏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缓声说道:“既无异议,甚好。
然汝等日后务必要谨遵妇道之本分,不可有丝毫的懈怠。
稍有差池,定然不会轻饶。”
二人闻此,面色如土,惶恐至极,如丧考妣,忙不迭地连连颔首称是,而后缓缓退下而去。
张氏目送其背影渐去渐远,心中暗自思索:“此二人果真是识时务之辈,然我又岂能轻易纵容?
待到时机成熟,必定将其逐出府中,以绝后患。”
想罢,张氏微微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光。
她深知,这府中之事,容不得半分疏忽大意,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人抓住把柄。
而这二人,看似恭顺,实则心怀鬼胎,若不趁早除去,日后必定酿成大祸。
张氏轻拂衣袖,转身离去,留下一抹冷冽之背影。
于这深宅大院之内,权谋与算计相互交织,唯有步步谨慎,方能立于不败之境。
而张氏,便是此中之佼佼者,其手段,向来凌厉果决。
数日之后,张氏端坐堂上,唤来红儿,命其将刘氏与何氏二人请来。
待二人至得堂上,张氏面露关切之容,缓声说道:“刘氏、何氏,近日观你二人勤恳操劳,实乃令人称赏。
老爷生前未曾为你二人妥善安排,现今遣你二人出府,自是要给你二人一个妥当之归宿,你二人不必忧心忡忡。”
刘氏忙道:“夫人,妾身在府中侍奉老爷多年,就看到老爷份上,夫人让妾身留下。”
何氏也哭着哀求:“夫人开恩啊,离了韩府,我们不知该往何处去。”
刘氏、何氏闻得此言,犹如遭逢雷击,大惊失色,慌忙跪地,泣涕如雨,哀声央求道:“夫人慈悲为怀,妾身二人愿倾尽此生忠心侍奉夫人,岂敢有他般奢求!”
张氏面色仍旧未改,神情淡然如水,缓声说道:“老爷己然仙逝归西,你二人在府中无亲无故,留下也仅是徒增烦恼之事。
今日让你二人出府,实是为你二人的将来作长远之想。”
言罢,便吩咐下人预备妥当银两,分与二人,责令二人即刻离开。
刘氏、何氏深知事己至此,再无回旋之余地,只得战战兢兢地接过银两,泪流满面地辞别而去,不敢再多言半句之语。
这时何氏又突然开口道:“妾身可离开韩家,这琉儿咋办?
她才八岁。
也是老爷的血脉?”
张氏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于是萌生怜悯之心,改变了她的主意。
又思索一番,便道:“我且与天宇商量,给你们找一个好归宿。
你们且暂栖韩家。”
刘氏、何氏忙跪下磕头:“谢,老夫人容留之恩。”
二人谢毕离开。
她们离去之后,张氏微微一笑,心中暗自笃定,思忖道:“好,我自由安排!”
张氏吆喝红儿进来,转头对红儿说道:“红儿,往后府中诸事就靠你多多上心了。”
红儿应道:“夫人放心,红儿定当尽心尽力。”
旋即命红儿着手操持打理家中事务,便成为韩宅管家大丫鬟。
至此,韩府上下各归其本位,内外严整肃然,张氏母子齐心同德,誓守韩家之基业,延续家声长久留存。
回头再说, 刘氏,何氏未来之命运,张氏又如何安置她们归宿,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