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踩着污水横流的石板路,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头褪色的"拆"字。
凌晨三点的筒子楼像被抽干血的蜈蚣,只有三楼拐角那扇铁窗还亮着昏黄的灯,在浓雾中忽明忽灭。
"那盏灯亮了七年。
"煎饼摊老孙头裹着军大衣缩在棚子里,蜂窝煤炉子上的铝壶嘶嘶作响,"自从七年前对面工棚塌方压死六个工人,老赵家媳妇就疯了,说是在等丈夫回来吃长寿面。
"陈默的皮鞋碾过碎玻璃,黏在鞋底的竟是张烧掉半截的冥币。
警戒线围着巷口的垃圾箱,法医正在给第西具焦尸套裹尸袋。
尸体蜷缩的姿势像***里的胎儿,右手死死攥着半瓶红星二锅头。
"死者王金贵,西十二岁,金豪建筑公司项目经理。
"小周翻着档案的手在抖,"但两小时前,我们刚在城南洗浴中心抓到嫖娼的王金贵。
"老张掀开尸袋一角,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
尸体左耳垂缺了块肉——和拘留所里那个活生生的王金贵一模一样。
技术科的电话就在这时炸响:"陈队!
拘留所的王金贵耳垂伤口有新愈合的缝合线!
"筒子楼突然响起摔碎瓷碗的脆响,那盏孤灯倏地灭了。
陈默冲向三楼时,302室的门缝里渗出铁锈味。
老式门锁挂着新鲜油渍,钥匙孔残留的半截香头还冒着青烟。
"别开灯!
"陈默拦住要按开关的小周。
月光从糊着报纸的窗户透进来,八仙桌上的长寿面还在冒热气,青花瓷碗沿沾着半枚带血的指纹。
碗底沉着个金属物件,在面汤里泛着冷光。
老张用镊子夹起那枚手术刀片时,陈默的手电扫到墙上的挂历。
2016年10月的日期全被红圈覆盖,正是尘肺病集体诉讼案开庭的时间。
挂历下方用煤灰写着算式:800×100000=800000000。
楼下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等他们冲到巷口,垃圾箱旁的焦尸不翼而飞,只留下个人形黑印。
煎饼摊老孙头哆嗦着指向雾深处:"刚才有辆运钞车开过去,车***滴的都是血..."陈默转身望向重归黑暗的筒子楼,302室的窗户突然亮起诡异的绿光。
他冲回三楼时,门锁己经熔成铁水,墙上的挂历变成焚烧过的灰烬,唯独那个算式中的乘号变成了血红的器官符号。
"查到了!
"技术科新来的实习生喘着粗气递上平板,"王金贵手机云相册里有段加密视频,是昨晚在顾氏集团冷库拍的!
"视频里晃动着幽蓝的冷光,十二台冰柜贴着"海鲜样品"标签。
王金贵的手在发抖,镜头对准冰柜温度显示屏时,-18℃的读数突然跳成"37.5℃"。
一声闷响从冰柜深处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柜门。
陈默按下暂停键,放大冰柜玻璃上的反光。
在扭曲的影像里,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往运输箱上贴标签,标签右下角的编码正是"800"。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陈默站在城中村唯一亮着的路灯下。
他翻开物证袋里烧焦的工资单,突然发现被烟熏黑的部分在紫外线照射下显出暗纹——那是半幅人体器官分布图,心脏位置标注着"¥800,000"。
雾霭中传来收废品的三轮车铃铛声,车斗里堆着成捆的《尘肺病防治手册》。
陈默追出两个街口,却发现骑车的是个戴着呼吸面罩的老汉,车把上挂着个氧气瓶,瓶身编号赫然是"799"。
"刑侦队的?
"老汉摘下面罩露出溃烂的鼻黏膜,从怀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U盘,"七年前塌方那天,我婆娘在工棚灶台下捡到的。
"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煤灰,指节处的冻疮和林小满的一模一样。
陈默回到警局时,技术科正在解析U盘。
监控屏幕突然雪花纷飞,跳出一段摇晃的***视频:十年前顾长明还是个小包工头,正把一沓CT片递给穿白大褂的男人。
"这些肺至少还能用五年,"白大褂指着片子上阴影,"按老价钱,八百一个。
"视频戛然而止,法医室传来惊恐的叫声。
陈默冲进去时,冷藏柜里的西具焦尸全部睁开了眼睛,他们烧焦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脚踝上的数字纹身正渗出黑色黏液,在地面汇聚成"800"的形状。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照在陈默手中的工资单上。
烟熏痕迹在阳光下显出新线索——林小满的签名笔迹,和十年前的尘肺病联名***书上某个签名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