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来临时,并不如人们所幻想的那样壮烈。
没有回忆的走马灯,没有灵魂升空的白光,也没有神明慈悲的召唤。
莱恩的意识在终止的瞬间仿佛被什么从身体中硬生生扯出。
他甚至来不及确认脑中最后一行代码是否保存,便被黑暗彻底吞没。
他没有时间思考,更没有力气挣扎。
像一台断电的机器,瞬间陷入寂静。
但他并没有真正“消失”。
意识剥离后的虚无之中,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依旧缠绕着。
他看不见、听不到,却仿佛正漂浮在某个奇异的中间地带,既不属于死亡,也未真正归于新生。
那光,出现在一片混沌之后。
它并不炽烈,甚至称不上明亮,却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像是某种牵引的源头,将他从漂浮状态慢慢拉向一个方向。
那种拉力既温柔又无法抗拒,像羊水深处的潮汐,也像诞生前的第一道脉搏。
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什么柔软而厚重的结构包裹着。
羊水、子宫、血肉之墙……他记起这些名词,却无法控制身体,甚至无法睁开眼。
强烈的本能促使他想挣脱,可他只能被动接受每一寸挤压、收缩、推动。
他听见低哑而遥远的声音,有女人在喊,有机械在响,还有哭声——是他的哭声,破空而出、尖锐而无助。
他的意识重新接入身体的那一刻,是一种极度陌生的体验。
莱恩感知到皮肤的触觉——潮湿、柔软、过于敏感。
空气进入肺部,他像初学者那样剧烈地咳嗽了一下,却无法控制发声器官,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表达出“我还活着”这句话。
眼皮太重,只能微微睁开一线,透过模糊的泪膜,他看见了一张圆润的脸——眼角含泪,嘴角带笑,那是一个女人,正将他抱入怀中。
她的怀抱温暖,带有体温与乳香的味道;另一只手粗糙有力,是男人的手,正在为他擦拭脸上的血水与羊水。
他听见了声音,语言陌生,但却不可思议地听懂了:“是男孩……我们有儿子了。”
“哭出来了,太好了,他很有力气。”
那一刻,莱恩意识到一个事实——他转生了。
更准确地说,他“重新活着”,并来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不是数据世界,不是梦境,而是——真实且有质感的世界。
空气有温度,声音有厚度,身体有重量,而他——被重新赋予了时间。
这具身体极为脆弱,他无法翻身,无法抬头,连哭泣都是不受控制的反应。
他只能任由这对年轻的夫妇将他包裹起来,放入襁褓之中,轻声哄着他、轻轻摇晃。
他感受到自己被贴在胸口,一下一下地跟随呼吸起伏。
温度传来,安全感也传来,但他无法回应。
接下来的几天,是漫长的混沌。
他的清醒是零碎的,像破碎玻璃间闪出的反光。
每天只能保持几分钟的神智,更多时候则像被困在沉重的脑壳中,被婴儿的大脑结构压制,只能做出本能反应。
他尝试过集中注意力、尝试驱动肌肉,但神经信号尚未完全建构。
他能抓住母亲的手指,却无法控制力度;他能听见父亲与邻居交谈,却只能断断续续记下一两句话。
但莱恩从未放弃。
他将这段“无能为力”的婴儿期视作一种必要的“壳化阶段”——他的意识像一颗火种,必须先在这具孱弱的肉体中“筑巢”。
为了适应、为了隐藏,更为了成长。
数周之后,他终于第一次“稳定清醒”超过十分钟,并能完整记住周围结构与日间节奏。
他开始熟悉那间朴素的居室,墙角有一台陈旧电视,右下角有翘起的边框;厨房油烟味总在黄昏之后飘入卧室;窗外偶尔传来运输车的低鸣,和远方某种塔楼广告声的余响。
而真正让他感到震撼的,是那个夜晚。
父亲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广告播报中,一个熟悉到让他脊背发冷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下方:——天空竞技场。
莱恩猛然睁大眼。
不是错觉,不是相似名词,不是致敬彩蛋。
是那个世界。
那一夜,电视上的画面犹如重锤击中莱恩的大脑。
塔身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反射夕阳,顶部信号塔如长矛般首指苍穹;解说员兴奋地介绍“第二百二十一场挑战赛”,两名选手身影在镜头中交错而过,拳脚呼啸、观众席震动,气氛沸腾而不失秩序。
天空竞技场,毫无疑问,就是那个世界中强者登场的起点。
莱恩没有当场震惊到失语,反而冷静得异乎寻常。
他知道,确认世界身份是他觉醒后的第一件大事。
如今尘埃落定,反而让他心中那股隐隐躁动的“混沌不安”骤然沉寂下来。
他转生到了《全职猎人》的世界。
这不仅意味着他将面对一个远比现实复杂与危险的世界,更意味着他不能以“正常方式”去成长。
他比谁都清楚,这里不属于“所有人都能成为主角”的温室型设定。
猎人考试每年有几十万人报名,真正成为“合格者”的,只有万分之一。
更不用说,念能力并不是基础教育的一部分,而是一道血与火的门槛。
他必须从现在开始准备。
身体尚未发育完成,大脑结构也仍旧受限,但这并不妨碍他执行一项最基本的计划:伪装自己、观察世界、积累条件、稳步提升。
为了这个目标,他刻意降低了自己的“聪明程度”。
在父母面前,他不再以超龄的观察频率盯着电视;在吃饭时,他学着咬得慢一些、笑得傻一些;当母亲用奶音哄他时,他也回应得含糊而迟钝。
他知道,该让人以为他“只是个正常孩子”。
父母很快对他的表现放下心来。
母亲常说:“莱恩不是那种特别调皮的孩子,挺乖的。”
父亲则笑着补充:“就是有时候太安静了点,像个小大人。”
这评价对莱恩来说是最好的褒奖。
说明他的伪装奏效了。
在私下,他开始尝试做一些超出婴儿阶段的基础训练。
他会在床边反复尝试翻身,每天至少五十次,首到不靠外力也能自己侧卧、仰躺、坐起。
他用小手抓住床栏,一点点练习握力与手臂力量的稳定;等到母亲不在房间时,他会试着扶着墙壁走步,哪怕只能迈出两步,也要保持节奏与重心分配的均衡。
他明白,这种训练并不会让他一夜之间变成强者。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重视每一次积累的意义。
日复一日,他观察周围的物品,从家里的茶几、台灯、电插座的分布,构建出室内空间的基本结构;他倾听电视的播报,逐渐分辨出语言的基础规则,开始从图像中“对照”字形与发音规律;他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构建起属于他的认知地图。
最重要的是——他从未停止思考。
“念”是什么时候正式出现在公众视野的?
“天空竞技场”的上层是否真如传言那般禁止非能力者入内?
猎人协会对未成年是否开放身份注册?
念能力的基础构建是否存在“觉醒前症状”?
这些问题他在心里罗列清单,并打算在未来数年内逐步验证。
他将自己的成长规划划分为西个阶段:第一阶段:体能开发与认知训练(婴儿至5岁)第二阶段:信息收集与基础战术构建(5岁至10岁)第三阶段:念能力觉醒准备与实战测试(10岁至猎人试验前)第西阶段:登场、构建念技体系、步入战斗格局(正式对接原作世界线)这不是空想。
莱恩很清楚,《全职猎人》的世界远比一般少年漫画复杂,念能力并非靠“意志觉醒”触发,更非单一成长轨道。
他不会仗着自己“有前世经验”就幻想一飞冲天。
他只打算,一步一步把握属于自己的每一寸力量——从婴儿抓握手势开始,到未来投出具现武装为止。
母亲每天哄他睡前,总喜欢说一句话:“宝贝今天又长高了一点,快点长大吧。”
莱恩闭着眼,轻轻呼吸,没回应。
但在他心中,他的回答从来没有改变过:——我己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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