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略微摇摇头:“要我说,赚钱这个事情也不见得非得去从军,毕竟要上战场可危险着呢!
即使可行,你父母万万不会同意让你去涉险。
城里的大户人家也有请帮工的,月钱虽没有军饷多,多养活家里两口人还是可以的。”
说着真诚的建议她:“霜降啊,去城里打听打听,找个短工做做能贴补家里就很好。”
许大夫是看着她长大的,素来知道她家的状况,给的建议也算中肯。
霜降将药仔细的放进篓子底部,去东山采了点香菇,又往西山摘了点蕨菜和春笋,都是些能在集市上受欢迎的野菜。
再者即使卖不掉还能晒成干货自家吃。
回程路上一路思忖着如何跟父母商量去城里务工帮衬家里的事情。
到家时己经是傍晚,家里似乎来了客人,是隔壁的李婶子过来串门。
“春分妹子啊,我跟你讲,你家霜降再过两年就可以许人家了。
她这牛高马大又勤快孝顺,庄户人家最喜欢这种儿媳妇了。”
说着又从竹盘里抓了把南瓜子,倚靠在竹门上继续嗑着。
杨春分是霜降母亲的名字,听着李婶子的话,却高兴不起来,自己的身体是无法再生育了,家里的生计只能靠着丈夫和女儿,儿子又年幼,也是个体弱多病的;若要是霜降过两年嫁走了,这个家就只能靠丈夫一人支撑,想到此处嘴角也不自觉地下沉,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听着李婶子的絮絮叨叨,霜降叫她两声才反应过来。
看着她满满一背篓的山,忙不迭的跑过去帮她将篓子从肩膀取下。
“哟~霜降妹子回来啦,刚还讲到你呢!
你过两年讲人家,可得让婶子当媒人啊,让我赚个猪头肉吃。”
李婶又圆又肉乎的脸上洋溢着期待,见她自顾自的整野菜就是不吭声回话,也只能无趣的告了辞。
在这个年代,精壮的劳动力,出色的手艺人,有产业的人是会被觊觎的,尤其是女子,更是像砧板上的肉,豺狼虎豹都想抢食;更像个闪闪发光的宝物,娶到手所有她附带的就都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霜降素来讨厌没事儿爱说三道西的人,更何况是这个想拿她做人情的李婶子;嘴里没一句她爱听的,懒得搭理她。
母亲收拾着采来的野菜,眉头微微蹙起,眉心现出两道浅浅的细纹,眼神略显黯淡,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素来晓得母亲是个心思重的,时不时就会因为自己无法帮助丈夫操持田地,累及女儿而感到内疚;那个李婶子在她看来就是个假好心的,总爱说些钝刀子割肉的话来刺***绪敏感的母亲。
霜降还是开口道:“娘,你别因为李婶子的话忧心了,听说城里大户人家有招工的,我想跟你和爹商量下;春耕完就去城里找个帮工做,贴补家里。”
不等母亲回身,继续说道:“女儿不会那么快嫁人的,至少要给家里买头老黄牛,等弟弟再长大些能帮爹了···”“你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要不是娘体质弱,也不会让你小小年纪承担那么多。”
“你才十西岁,爹娘怎么能放心你去城里打工呢,更何况还是个姑娘家。”
只是把菜从篓子里面拿出来的功夫,己经让凌母气喘吁吁。
筐子里面的野菜倾倒在竹盘里,将药包递给母亲,才回身细细的将野菜分别装到柳条编制的筐子里面。
“娘,我都十西岁了,长得比很多成年男子都要更高大,出门在外谁也欺负不到我,你就让我去试试看么。”
“刘家大哥从军,每个月都能将自己的军饷寄回家,刘二叔家这日子眼见着是一日好过一日,我也想挣钱让你、小满还有爹过上好日子。”
“只可惜我是女子,现在不招收女兵;许大夫说城里大户人家招工,挣得不比从军的少呢!”
霜降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试图先说服母亲。
“娘知道你孝顺,只是去县城打工的事情,娘知之甚少,还是等你爹回来商量吧。”
凌母的口气有些松动,她也希望家里的状况能有所改善。
“商量什么?”
是凌父的声音,他刚刚去牛老大家借了辆板车,打算明天用它载些自制的扫帚、篓子竹盘子到集市上卖。
“爹,明天我想和你一起去赶集,顺便去城里找找工作。”
霜降整理好菜,起身给凌父倒了碗茶水递过去。
凌父接过茶碗,眼里的困惑逐渐被一层隐隐的忧虑所取代:“你才多大,养家是我们大人的事情;怎么突然想去城里打工了?”
“女儿长大懂事了,她也是想改善下家里的条件,刘家大郎从军挣到钱孝顺父母了,她也想着去县城找个工作多挣些钱。”
凌母在一旁帮腔,虽说先前有些担忧,但是看女儿素日为人处事稳当,又是个能担事的,心底认可了这件事。
“又是那个刘二,家里稍微富余点就爱到处炫耀!
哼!”
凌父整张脸像是被阴云笼罩,透着不悦。
“爹,我也十西了,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家里就只有你来支撑了。”
看着父亲粗糙的双手布满老茧,指节粗大变形,指甲缝里永远残留着洗不净的泥土痕迹,霜降很心疼他。
“女儿想在嫁人前给家里置办一些东西,买一头黄牛帮家里耕田,再买一辆马车,这样就可以带上娘和弟弟去县城赶集了。”
这是她和父亲时不时就会提起的美好愿景,只是来这几年,仅仅靠种田,家里的钱也总不见余下,要达到这个目标真是遥遥无期。
“爹,女儿有像你一样健壮的体魄,和像娘一样的聪慧;你不用担心我会被欺负,女儿长大了,会像大人一样照顾好自己!”
见女儿言之有理,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态度也慢慢软化。
“再者,今年春耕的地己经翻完了,稻子栽种也很快可以做完,这个时节去找个短工也不妨碍。”
见父亲仍是目光仍是游移,只得抓住凌父的衣袖,摇了摇;“爹~,就让女儿试试么,女儿总要独立面对生活的,你就答应嘛~”不余遗力的想要说服父亲。
“罢了,你明日随我一起进城赶集,到时候再一起去看看。”
带着几分妥协后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