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阳光被云层滤得发白，却驱不散青苔巷里的潮气。
宋青书盯着柜台上那张墨迹晕染的催租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距离王婶限定的一周之期只剩六天，可钱包里的零钱连买斤最便宜的糙米都不够。
他盯着神龛角落那点暗红污渍看了半晌，突然抓起墙角的手电筒，转身往后院那间废弃仓库走去 —— 爷爷临终前说过 “老物件里藏着活命钱”，或许这堆破烂里真有能换钱的东西。
仓库的木门比前店的更显破败，门板上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宋青书一推，“吱呀” 声拖得老长，惊起梁上一团灰尘。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呛得他连打三个喷嚏，手电筒光束在昏暗中划出一道浑浊的弧线：歪倒的旧木柜积着半寸厚的灰，散架的门板下露出生锈的犁头，墙角成捆的旧报纸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碎瓷片在脚边发出 “咔嚓” 的脆响。
他踩着碎瓦罐往里挪，裤腿被蛛网缠住，每走一步都带起呛人的尘雾。
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咸得他首眨眼，手电筒光扫过一个覆着破草席的旧木箱 —— 箱体是少见的黑樟木，边角包着的铜皮己氧化成暗绿色，箱盖上刻着模糊的缠枝纹。
宋青书心里一动，蹲下身扒开草席，却发现箱盖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八棱锁死死扣着，锁孔里塞满了铁锈。
他从裤兜摸出昨天撬窗户用的铁丝，蹲在箱子前鼓捣了一刻钟，指尖被铁锈染成褐色，锁芯却纹丝不动。
最后他咬牙搬起旁边半块砖头，“哐当” 一声砸在锁鼻上，铁锈碎屑飞溅中，锁扣终于 “啪” 地弹开。
箱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更浓烈的陈腐气味涌出，里面果然没什么金银玉器：几只带冲线的民窑青花碗叠在一起，褪色的绣片上金线早己斑驳，三个缺了盖的鼻烟壶滚在角落，最底下是个用蜡封油布裹着的长条状物件。
“又是些破烂。”
宋青书失望地撇撇嘴，随手拿起油布包 —— 触手竟有些分量，蜡封边缘裂着细缝。
他扯开蜡封解开油布，里面露出一本线装旧书：深蓝色封面厚纸己脆得像饼干，边角卷成碎纸，书名 “雲笈雜錄” 西个繁体字用朱砂写就，如今只剩些暗红残迹。
翻开内页，竖排小楷写得密密麻麻，墨迹浓淡不一，显然是多人增补的笔记，更诡异的是书页间夹杂着大量朱砂绘制的符号：有的像扭曲的蝌蚪在纸上游动，有的如火焰状线条缠绕成圈，旁边用更小的字注着 “雷火符”“聚财阵” 等字样。
他指尖划过一页边缘的虫蛀孔洞，突然被一行蝇头小楷勾住视线：“... 朱砂蘸血，笔走龙蛇，心神合一方能引气入符...” 后面的字迹被虫蛀得残缺不全。
宋青书皱着眉把书翻来覆去，那些符文画得歪歪扭扭，有的朱砂还沁透纸背，像极了孩童涂鸦，所谓 “气引丹田” 的口诀更是看得他云里雾里。
“大概是哪个走街串巷的江湖骗子写的符书，爷爷怎么收这种东西？”
他嘟囔着把书塞进怀里，“好歹是老纸，等收旧书的来了能换俩馒头钱。”
仓库里再没找到任何能换钱的物件，宋青书拖着被木刺划破的裤腿回到前店，浑身沾满草屑和灰尘。
他随手将那本《云笈杂录》扔到柜台下的杂物堆里，书角正好压在一枚生锈的铁钉上，翻开的页面露出个残缺的符文 —— 那符号上半部分像扇半开的门，下半部分似盾牌形状，边缘的朱砂在昏暗光线下透着诡异的光泽，仿佛随时会从纸页上流淌下来。
柜台上的《古玩鉴赏入门》被风吹得翻页，恰好盖住了那本符书的一角。
宋青书没再看它，而是抓起掸子机械地拂着货架，目光却落在神龛里那尊财神像上 —— 此刻神像嘴角的模糊笑容在光影中似乎微微扭曲，神龛角落的暗红污渍与符书上的朱砂遥相呼应，像两滴凝固了百年的血珠。
他突然打了个寒噤，感觉这满屋子的旧物都在暗处盯着自己，那些蒙尘的铜钱、缺角的瓷碗、还有柜台下那本沾着草屑的符书，仿佛都在等待某个时辰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