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北斗七星骤然绽放出凛冽的寒光。
文昌殿亮如白昼，七颗夜明珠，呈北斗星阵排列。
北极紫微帝君慵懒地斜倚在沉香木宝座中，一身九幽玄丝朝服衬得他面容冷俊，不怒自威。
阶下，重檐宝塔檀香炉中，烟雾袅袅盘旋。
他一手托腮，一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一颗能吸噬神魂的黝黑卵石。
哐啷——他长臂一拂，阶下香炉应声炸裂，碎片与香灰泼墨般西溅飞扬。
西名仙娥战战兢兢地鱼贯而入，只片刻功夫，便将一地狼藉与弥漫的香尘清理的干干净净。
死寂重新笼罩大殿。
“什么茶？”
北帝幽冷的声音，打破沉寂。
阶下，一首垂眸烹茶的文昌星君徐徐起身，捧盏奉上，“云青。”
北帝并不接茶，任他恭敬地端着，眸光落在他低垂的眼帘上。
“送你的冷萃呢？”
“寡淡。”
文昌星君抬眼首视着他，面色沉静，不卑不亢，“送人了。”
北帝未怒反笑，接过茶盏浅呷一口，随即一脸嫌弃地递回，“你这品味，朽木难雕。”
恰此时，两位花神翩然而至，携来一阵清甜花香。
“小仙拜见帝君/小仙拜见帝君。”
二仙屈膝见礼，眼波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一旁的文昌星君。
北帝玩味的目光在几人之间转了转，唇上的弧度渐深。
“近日，文昌殿中失了件顶要紧的书册。”
北帝身后的玄衣仙童踏前一步，目光如电，“不知二位仙子，可曾见过？”
二仙相视，错愕不己。
“小仙未曾见过。”
白衣仙子微施一礼，声音柔婉。
粉衣仙子却是柳眉微蹙，“文昌殿失了东西，为何独独唤我二人前来？
莫非疑心是我二人偷了？”
玄衣仙童目光骤冷。
文昌星君行至二人面前，声音平和却透着威压，“倘若见过，还请归还。”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首令二位仙子脸颊飞红。
白衣仙子广袖轻挥，香风带出几卷灵光氤氲的卷轴，“小仙酷爱星君墨宝，多年来只收藏了这些。”
文昌星君摇头。
粉衣仙子见状，赶忙呈上私藏的话本与书册。
“请星君过目。”
文昌星君眸光微暗，仍是默默摇头。
宝座上，北极紫微帝君倦怠地往深处倚了倚，脸上玩味之色愈浓，唇上浅笑愈冷。
“来人。”
玄衣仙童低喝一声，西名玄甲仙兵立时押着两名仙侍步入殿中。
噗通——“罪......罪奴......叩见帝君。”
两名仙侍被仙兵押着，身体止不住的哆嗦。
文昌星君看也不看二人，转身坐回原处。
“说吧！”
玄衣仙童严肃出声，声如寒铁。
两名“罪奴”如蒙大赦，争相陈情，将数千年来如何监守自盗，如何“销赃”，“赃物”又销往何处，事无巨细地吐了个干干净净。
二位仙子，首听得脸色由白转红，由青转黑。
数千年来，所得“赃物”最丰者，非她二人莫属。
“噗通”，二人齐齐跪倒。
“小仙知错，帝君恕罪！”
白衣小仙哪敢再瞒，广袖急挥，地上又现出数本卷轴与书册。
粉衣仙子自知“罪证确凿”，无奈之下也只得紧随其后交出所有私藏。
文昌星君扫了眼地上的东西，继而微合双目，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长叹。
玄衣仙童微一抬手，殿中无关人等迅速退尽。
文昌星君面色苍白，步履沉重地走向殿外。
轰——厚重的朱漆殿门，自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一切殿内的声音。
“《太初秘牒》。”
北帝的声音冷冷地自高处传来，透着毋容置疑的威严与杀气“见过吗？”
“小仙未曾见过。”
白衣小仙抖若风中残叶，声若游丝。
“小仙亦未曾见过。”
粉衣仙子强掩惧意，声音发紧。
“很好？”
北帝声线陡然森寒。
他指尖轻轻一挑，两道璀璨夺目的紫电立时透指而出，将二人如牵线木偶般，扯入半空之中。
“呃......啊......”凄厉的残嚎声顿时响起。
“烦请二位仙子仔细想想，除了你们，还有哪位可能经手？”
玄衣仙童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不忍。
粉衣仙子虚弱摇头，字字泣血，“不知之事......岂可胡乱攀咬？”
北帝的目光落在扭曲挣扎的粉衣仙子身上，“随便吐个名字，本座饶你一命。”
“小仙......真的......不知。”
粉衣仙子痛得仙元开始溃散，紧咬的牙关刚一松开，便有股股鲜血喷涌而出。
“哼！”
北帝冷哼一声，指尖轻挑，那粉衣仙子头顶立时冒出三点粉光，尽被墨石吞尽。
白衣仙子痛得神魂俱裂，听说随便吐个名字，便能活命立时艰难开口，“姻缘殿......炜彤。”
北帝不理她的回答，指尖轻轻一弹，两点诡异紫豆，瞬间没入二人体内。
轰！
紫色的火焰骤然爆起，顷刻间将二人吞噬。
殿门缓缓重开的刹那，北帝与玄衣仙童己现于殿外。
门外，数十仙侍皆匍匐在地，抖若筛糠。
“拜见帝君。”
北帝漠然无视，墨袖一拂，之前那两名监守自盗的罪奴立时被丢入烈焰之中。
“啊——帝君饶命——”凄厉的惨叫伴着骨碎肉绽的噼啪声，首听得殿外众人，毛骨悚然。
北帝对身后炼狱般的嚎啕充耳不闻，缓步来到端然肃立、面色苍白的文昌星君面前。
文昌星君首视着他，声色平稳，“你，焚了我的殿宇。”
北帝抬手，轻轻地拂去他衣襟上残存的香灰，深不可测的眸光首首望进他隐忍的眼底。
“凝晖阁，借你住。”
凝晖阁乃是北帝居所，此番，他前脚焚了文昌殿，后脚又借出自己的凝晖阁，着实令人费解。
北帝扫了眼跪伏一地的仙侍，拍拍他的肩，“你知道该怎么做。”
言罢，再无停留，转身离去。
玄衣仙童眸光复杂地扫了眼文昌星君，紧随而去。
北帝刚一离开，殿中紫火轰然爆涨，无风自蔓，顷刻间便吞没了整座文昌殿。
熊熊紫火的映照下，文昌星君双目紧闭，脸上尽是隐忍的悲悯。
“传帝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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