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般黏稠地糊在课桌上,林深第三次调整坐姿时,后背撞上了锈迹斑斑的课桌腿。
他低头瞥见桌角蜷缩的易拉罐,空罐壁上凝结的水珠正沿着褶皱蜿蜒爬行,在塑料外壳上拖曳出细长的琥珀色轨迹。
这是青藤高中三年二班。
班主任陈默抱着教案本走进教室时,林深闻到了海苔糖的咸腥味。
他本能地挺首脊背,却听见后排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灰姑娘变装失败?
"教室西北角的储物柜正对着他的课桌,铁皮柜门上用红色记号笔潦草地写着"林深专用"。
林深这才发现自己的数学作业本平摊在水泥地上,浸透的奶茶在纯白纸张上晕染出诡异的褐色地图,函数图像被污渍蚕食成支离破碎的岛屿。
"今天我们从集合论开始......"陈默的声音突然卡顿。
他转身时,林深瞥见讲台上方的电子钟——9:14,分针与时针恰好构成一个扭曲的锐角。
第二节英语课,林深摸到书包夹层里的速写本。
那是他昨晚在火车上画的:晨雾中的教学楼如同漂浮的幽灵船,爬满藤蔓的窗棂间垂落半截褪色的红领巾。
当他撕下画纸时,指尖传来纸张腐败的酥脆感。
"林同学对绘画感兴趣?
"斜后方突然伸来一只手。
林深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涂着水钻美甲的手指——是班长苏瑶,她正在把玩一支镶金边的圆珠笔:"要参加美术社吗?
我们社长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教室前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男生嬉笑着闯进来,领头的胖子脖子上挂着刻有"king"字母的金属链。
林深看见他们的运动鞋底沾着操场跑道上的红胶粒,在水泥地上蹭出暗红色的痕迹。
"听说新来的转学生很乖啊。
"胖子故意将校服外套甩在储物柜上,皮革摩擦的吱呀声惊醒了趴在课桌上午睡的女生。
林深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薄荷糖味道,混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膻。
午休时分,林深抱着作业本走向洗手间。
经过走廊时,他听见苏瑶尖锐的笑声:"陈默你疯了吗?
在画室给那个乡巴佬单独开画架!
"洗手间的镜子蒙着水汽,林深拧干毛巾时,瞥见镜中倒影里的陈默正站在美术教室门口。
夕阳透过彩色玻璃在他脸上投下血痂般的红斑,那幅未完成的油画《母与子》还摆在画架上——画中女人的长发像无数根绞索,死死缠住婴儿的脖颈。
林深回到教室时,发现自己的课桌被挪到了教室后排。
原本堆放垃圾桶的角落现在空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着防水垫的矮桌,上面摆着泡面桶和可乐罐。
他的速写本不翼而飞。
"这是你掉的。
"课代表将本子拍在桌上,封皮上沾着几道新鲜的抓痕。
林深翻开作业本,昨晚画的幽灵船不知何时变成了血淋淋的骷髅船,每个船舱都塞满扭曲的人形。
黄昏时分,林深抱着书包走向校门。
经过操场时,他看见那只三花猫正蜷缩在灌木丛里,左前爪不自然地扭曲着。
当他蹲下身想抱起猫咪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死心吧,林深。
"苏瑶的声音像冰锥划过耳膜,"这所学校从来都不需要......"她的声音被刺耳的刹车声切断。
林深转头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撞飞了路边的警示牌,碎玻璃在夕阳下折射出万道金光。
司机探出头骂骂咧咧,那张脸——和储物柜上贴的"陈默"照片一模一样。
林深攥紧书包带往家跑。
暮色中的街道飘来烤肠的焦香,但他闻到的却是铁锈味。
转角处的旧教学楼突然传出钢琴声,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旋律中混杂着孩童的嬉笑。
他鬼使神差地推开生锈的铁门,手电筒光束扫过墙上的涂鸦时,他看见了那个倒吊着的涂鸦——穿着校服的男孩被无数手臂撕扯,每根手指都指向不同的日期。
当林深颤抖着摸到墙角的消防栓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薄荷糖味道。
陈默举着手机站在楼梯转角,屏幕上的视频里,苏瑶正对着镜头微笑:"大家好,我是三年二班的苏瑶,今天要介绍我们的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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