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明天去相亲,爸妈都要上班儿,你跟在你姐后面,乖乖地,听话啊。”
一个胖乎乎的妇人边说边将盘里的几个菜拨到小碗里,又顺手放到孙招娣身旁的椅子上。
一个约摸西五岁的小女孩儿正坐在灶台的炉灶口伸着手烤火,火光把脸照的红红的,闻言没有回话,只点了点头。
朱秀英看她这有点木木的样子,担忧地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忍心再说什么,只利落地端起菜,用手肘拱开门帘子,从一角侧身出门把菜端上堂屋去了。
堂屋里,李卫国和媒人顾村长正在八仙桌上推杯换盏,火盆里炭火噼里啪啦地炸着,把屋子烘得暖融融的。”
我跟你说啊李所长,孙村长家的这个老二可是乡里考试的第一名,全公社都知道的才子。”
顾村长笑呵呵地端起酒碗,“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模样也周正,不抽烟不喝酒。”
“现在师范刚毕业,分配到了钱家镇做初中教师,是铁饭碗。”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唯一的嘛,就是家里穷了点,前些年为了给孙村长老婆治病,家底都快掏空了。
你也认识孙村长,人品实在是过得去。”
李卫国听着,喜气洋洋地点头:“认得认得,孙村长是个忠厚人,前两天开座谈会我才打过照面的,有口碑的,他的孩子八成随了他,一定也不差。”
话音未落,门帘“唰”地一声被掀开,朱秀英双手端着一盘酸菜笋丁和一盘红烧肉走进来,语气爽快:“就图是个实在本分人!
有本事、有份正经差事,穷点不怕,咱家姑娘不娇气,吃得了苦,两个人一起慢慢打拼,过得踏实。”
她把菜往桌上一放,在围裙上抹抹手上的水,转头对顾村长笑道:“你这线牵得好,事要成了,我朱秀英心里记一辈子情分。”
顾村长乐了:“谁不知道你粮管所朱会计最是个爽快人,说一不二。”
朱秀英笑着打断:“就是,信我就行,我朱秀英从来不说空话大话。
来,先吃菜,喝口热酒暖暖。”
一桌人大人们笑着推杯换盏,话音全落到了另一边厨房里。
招娣……不,现在该她叫李晓兰了。
回想前几日的意外车祸,她竟然穿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小姨身上。
听妈妈说,小姨是家里最小的,小时候掉到水里,没来救得回来,发现的时候己经晚了,姥姥姥爷哭了整整一个冬天。
没有想到她魂穿过来,正赶上小姨落水,机缘巧合之下竟替小姨李晓兰活了下来。
人们都说李家的二丫头落水以后像是变了个人,人话不多,像受惊了。
“小妹,不要发呆了,快上前面桌上去吃饭。”
李晓芝拿着铁钳,从炉灰里将红薯扒拉出来,回头招呼妹妹前往堂屋。
晓兰抬头看向她,心中一阵感慨。
没想到妈妈年轻时候的模样竟然是这样的,她此时是个脸庞圆润的少女,眼里还很清澈透亮,而不是后来满脸疲惫的样子。
她目光扫到墙上的老黄历——1990年初,庚午年的冬天。
正是那一年!
妈妈就是这一年和那个男人相亲认识,年后仓促结婚,一年后生下了她,自此开始了悲剧的婚姻。
父亲外遇,姥爷被气中风,妈妈经历下岗潮下岗……姥姥姥爷原以为女婿读书出身,是个靠得住的,甚至为此不惜托关系找老战友,把他调进市里中学。
可换来的,却是女婿人前道貌盎然、“为人师表”,背地里和女同事不清不楚、藕断丝连。
他爱富,和比自家富的妈妈结婚了,却嫌妈妈家还不够富;他讲孝道,却只孝自己的妈,不管岳父中风卧床;他披着文人的皮,骨子里却是个自私的懦夫,任由奶奶蹉跎发妻,只因为妈妈生的是女儿;一个靠读书改变命运的“凤凰男”,却转身嫌弃了拉他一把的人。
晓芝把筷子塞到妹妹手里,又搬来了小板凳让她坐到边上的小饭桌。
她把碗里的肉菜先挑到了妹妹碗里,又把红薯皮剥了塞进李晓兰手中。
看着这孩子小小一团缩在小板凳上,扎着两个羊角辫,让干嘛就干嘛的妹妹,乖得让人心疼。
自从上次落水以后,妹妹就安静地不像从前。
估计是受了惊吓,先是连日高烧,也不知道是不是烧得人糊涂了,烧退以后话都不多了。
看来明天得带着她去落花生的老奶奶那里,画张符,求个平安也好。
李晓兰不知道她的想法,低头咬了一口红薯,甜丝丝的,心里却暗自沉了下来。
明天是个黄道吉日——“诸事皆宜”,是啊,之前“宜”的是渣爹,那个忘恩负义的“凤凰男”,“旺夫”的同义词,就是“克妻”!
这次,既然她来了,也合该“宜”一下李家,她一定要护住妈妈!
——看她不把这门亲事搅黄!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