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喉管喷溅到冰柜玻璃上时，我闻到了桂花香。
不是便利店里的味道——这里只有廉价空气清新剂的柠檬味混杂着关东煮汤汁的油腻。
这缕桂花香来自更远的地方，来自我几乎遗忘的童年。
老宅的天井，母亲踮脚折桂枝，金黄的碎瓣落在青石板上。
她回头冲我笑，说晚上做桂花糖藕。
那天之后，她再没回来。
父亲说，她是被夜雾里的东西带走的。
冰锥插在喉结下三厘米，精准避开颈动脉。
这个角度能让我多活十秒，足够观察这次死亡的细节。
血顺着冰锥的凹槽往下淌，在白色地砖上蜿蜒成暗红色的小溪。
冷藏柜的玻璃映出我扭曲的脸，像极了父亲喝醉后的样子——那个在我十二岁生日当晚，用猎枪轰碎自己头颅的男人。
殡仪馆惨白的灯光下，我盯着父亲太阳穴的弹孔。
伤口边缘焦黑翻卷，像一朵枯萎的曼陀罗。
法医说子弹是从他含着的枪管射出的，可我知道，父亲从不抽烟。
"咯......咯......"喉管肌肉的痉挛让冰锥越插越深。
视野边缘，货架第二排的"草莓味促销"招牌无声翻转，背面渗出黏液般的血字：**▌规则七：所有商品必须用生命支付**头顶的LED灯管滋滋闪烁，每隔十七秒就暗一次，在货架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
最底层的泡面包装袋正在缓慢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当黑暗彻底吞噬视线时，我咬碎了藏在舌底的镜片。
锋利的碎片割开黏膜，剧痛如闪电劈开混沌——这是第91次轮回发现的秘密：**唯有死亡瞬间的极致痛苦，才能让记忆穿越轮回**。
---"叮咚！
欢迎光临24小时营业的向阳便利店！
"电子女声像生锈的锯子切割神经。
我猛地睁眼，左手正按在粘稠的柜台上——那里有上百次轮回留下的、只有我能看见的血指纹。
收银台旁的关东煮机器冒着诡异的蓝绿色气泡，鱼丸表面浮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
热饮机的出液口结了层霜，蒸汽在玻璃上凝成"救我"的字样。
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镜头里爬满蚯蚓状的血丝。
"新来的兼职生？
"沙哑的女声从背后刺来。
我转身时，牛仔裤口袋里的圆镜硌到大腿——这是用第53次轮回发现的规律：**只要在死亡时携带镜片，下次轮回就会保留这件物品**。
镜面裂纹间，收银员蓝小鱼的红制服下摆渗出沥青般的液体。
她的指甲敲击扫码枪，节奏恰好匹配我的心跳。
大学犯罪心理学课上，教授展示过类似的黑色粘液。
1992年东京女子高生连续失踪案现场，就出现过这种物质。
当时我坐在第三排，邻座女生小声说像她外婆熬的中药。
腕表显示23:47:15。
比上次死亡提前了十一分西十五秒。
我下意识摸向颈侧——那里有十七道淡疤，都是往次轮回尝试不同死法留下的。
最深的那道来自第84次，当时我用货架上的美工刀割喉，结果伤口里长出了不锈钢刀片。
"促销商品买二送一哦。
"蓝小鱼的嘴角撕裂到耳根，牙龈上缝合伤口的黑线像活物般蠕动。
货架上的"草莓味"招牌突然翻转，背面黏液组成新的规则：**▌规则一：顾客必须购买至少一件商品****▌规则三：请勿首视收银员的眼睛超过三秒**我移开视线，假装研究指甲里的镜片碎屑。
第97次轮回证明，她的视觉盲区在左下方30度角——只要右手保持那个方位，就能争取五秒安全时间。
"要矿泉水还是运动饮料？
"她的指甲突然伸长，在扫码枪上刮出刺耳声响。
饮料柜的玻璃映出我苍白的脸。
第19次轮回，冰柜里的锥形冰块刺穿了我的颈动脉；第76次轮回，热饮柜喷出的蒸汽熔化了我的眼球；第104次轮回，收银台下的碎纸机吞掉了我的右手......手指刚碰到矿泉水瓶，瓶身立刻浮现蛛网般的血管。
透过塑料能看到液体里悬浮的牙床组织——这是第88次轮回的教训，那瓶水在我胃里长出了咀嚼器官。
"这个。
"我抓起旁边印着明星代言的运动饮料。
经过一百多次测试，这款饮料的异化概率只有17%，而且通常要三分钟后才开始......扫码枪突然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尖啸。
显示屏跳出39.9元的瞬间，罐身上的明星笑脸融化变形，渐渐浮现出我七窍流血的脸。
生产日期栏像蛞蝓般蠕动，变成了今天的日期：2023年7月24日。
"找您60元。
"蓝小鱼递来的纸币上，玉皇大帝头像正用我的口型说着"快逃"。
---我转身冲向自动门，运动饮料在掌心剧烈震动。
玻璃门倒影里，收银员的身体正像拉长的口香糖般横贯整个店面，红色制服下摆分裂成十二条触须。
**▌规则二：未付款商品不得带离商店****▌规则九：奔跑会加速商品异化**罐底"咔"地裂开细缝，粉色液体滴落在地砖上，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我毫不犹豫地拧开拉环仰头灌下，液体滑过食道的灼烧感像是吞下了焊枪火焰。
后颈突然传来被液压钳夹碎的剧痛。
最后的视野里，蓝小鱼胸前的铭牌在血泊中闪烁——这次终于看清了被污渍遮盖的姓氏。
**死亡记忆归档**死亡原因：商品反噬（运动饮料异化为食道溶解剂）累计发现规则：17/49收银员全名线索：蓝■鱼（完整解锁需再死亡3次）---黑暗中有齿轮转动的声响。
我漂浮在虚无里，面前浮现出血色面板。
这是第113次死亡后觉醒的能力，像游戏里的死亡回放系统，但需要用记忆碎片作为货币。
可选记忆兑换1. 母亲的红烧肉配方（消耗3%记忆完整度）2. 高中班主任的名字（消耗1%记忆完整度）3. 初恋的体温（消耗5%记忆完整度）我选择兑换第二项。
关于班主任的记忆立刻雾化消散，与此同时，死亡回放画面延长三十秒——在意识消散前，我看到蓝小鱼的触须卷起收银台下的黑皮笔记本。
翻开的那页写着：**"今日损耗：人类顾客×1，寿命收入：11年4个月零8天"**落款处盖着血肉组成的公章。
---"叮咚！
欢迎......"电子音戛然而止。
第138次轮回开启时，自动门正在我身后缓缓合拢。
腕表显示23:46:33——比上次又提前了三十九秒。
收银台空空如也。
货架上的商品全部变成了器官标本。
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规律跳动，肺叶随着呼吸节奏收缩。
第二排标签写着："新鲜人类配件，特价98元/100克"。
我摸向口袋，小圆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青铜钥匙。
钥匙柄上刻着数字"138"——这是轮回次数第一次实体化。
冷藏柜突然发出"咚"的闷响。
透过结霜的玻璃，能看到蓝小鱼蜷缩在血水中。
她双手抱膝漂浮着，蓝色挑染像水母触须般舒展，缺了一节的小指正缓缓再生。
当我靠近到半米时，她猛然睁眼。
虹膜里映出我的倒影——只是那个"我"正被无数双手撕成碎片。
"这次......"她的声音带着水底传来的回音，"......要试试员工通道吗？
"冷藏柜内侧浮现出血字：**▌隐藏规则一：临时工可进入冷藏区****警告：每次开启消耗10%灵魂完整度**钥匙开始发烫，掌心的数字"138"渗出鲜血。
我知道，这次轮回终于触碰到核心——**这家便利店，正在吃掉我的过去。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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