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炸响的深夜,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皇宫都淹没在雨幕之中。
棠梨抱着新誊抄的《洞玄子》残卷,在侍卫的催促下,跌跌撞撞地小跑着穿过长廊。
宫道上的积水映着灯笼的光晕,形成一片片破碎的光影,随着她的脚步晃动。
雨水顺着飞檐倾泻而下,织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棠梨的襦裙早己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发间的木簪也有些松动,几缕湿发黏在脸颊上,挡住了视线。
她抬手去拨,却不慎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一旁栽去。
噗嗤一声,摔倒在地,鲜血透过襦裙,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染红了一片。
“这般莽撞?”
头顶传来萧承瑾略带责备的声音。
棠梨抬头,只见他撑着油纸伞,伞面上的雨水如珠串般滑落。
他低头看着她膝盖上渗出的血珠,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偏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将整个屋子照得暖融融的。
火光照在萧承瑾的脸上,为他平日里冷峻的面容镀上一层暖色。
他铺开棋盘,青玉棋子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柔光,每一颗棋子都打磨得圆润光滑,边缘泛着温润的光泽。
棋盘上的边边框框仿佛变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让棠梨不知从何下手。
“陪本太子下一局。”
他的声音低沉而舒缓,仿佛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棠梨盯着棋盘发怔,她虽识得棋谱,却从未与人对弈过,心中满是忐忑。
“执黑子先行。”
他将棋子塞进她掌心,指尖的温度透过棋子传递过来,“输了便要回答一个问题。”
棠梨咬着唇,犹豫了许久,终于落下第一子。
萧承瑾挑眉轻笑:“原来你连最基本的定式都不会?”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却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
随着棋局的推进,他的落子如飞,每一步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而棠梨的黑子则渐渐陷入困境,被白子围得水泄不通,局势一片惨淡。
不过半炷香时间,她的黑子己被围得毫无生机。
“愿赌服输。”
萧承瑾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你...为何愿做教习女官?”
这个问题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她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棠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慌乱中打翻了棋盒。
青玉棋子噼里啪啦滚落满地,在地面上弹跳、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蹲下身去捡,却被萧承瑾按住手背。
“本太子在问你话。”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手掌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袖,灼烧着她的皮肤。
“奴婢...奴婢只是想为尚宫局效力。”
她垂眸盯着他袖口的暗纹,声音小得像蚊子,“况且...这是陛下的旨意。”
这当然是谎话,她心里清楚,萧承瑾也一定能看穿。
尚宫局那么多宫女,偏偏选中她,又怎会仅仅是巧合?
萧承瑾突然笑出声,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烛火映得他眼眸发亮,仿佛藏着漫天星辰。
“尚宫局最干净的姑娘,果然连说谎都这般笨拙。”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发烫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明日教些有趣的。”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让棠梨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猛地灌进殿内,吹得烛火剧烈摇曳。
阴影在萧承瑾脸上明明灭灭,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模糊。
棠梨这才注意到,他今日的衣着与往日不同,少了几分庄重,多了些随意。
月白色的中衣外只松松地披着一件墨色外袍,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肌肤。
偏殿外,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雨声夹杂着风声,在宫殿外呼啸。
萧承瑾起身去关窗,宽大的袍袖扫过棋盘,几颗棋子又被带落。
他弯腰去捡,发间的玉冠随着动作轻晃,发出细微的声响。
棠梨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子,此刻竟有些陌生。
关窗回来的萧承瑾,身上多了几分湿气。
他重新在棋盘前坐下,目光却不再看棋盘,而是首首地盯着棠梨。
看了几眼,还是摇了摇头,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膏,扔给棠梨。
棠梨接到一看,是上好的伤药,连她小时候都不曾用过。
也没有给棠梨敷药的机会,萧承瑾挥了挥手,将她赶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棠梨小脸红噗噗的,今天不仅什么都没给太子讲,还让太子搭了一罐伤药。
阿娘,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己经是三更天了。
棠梨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萧承瑾的声音:“明日...莫要再迟到了。”
她回头,看见他站在烛火旁,身影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寂。
走出偏殿,雨还在下。
棠梨撑开萧承瑾给她的油纸伞,走在回尚宫局的路上。
宫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雨中回荡。
她摸着怀中的伤药药,又想起萧承瑾方才的话,心中乱成一团麻。
路过一处宫墙时,棠梨听见墙的另一侧传来说话声。
“太子殿下今晚又召见那个宫女了?”
“可不是,听说还在偏殿待了许久...”“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妄想攀龙附凤...”棠梨握紧手中的伞柄,加快了脚步。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仿佛也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他们的关系很好吗,也就比陌生人强点,反而引起别人的非议。
她知道,在这深宫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而她与萧承瑾之间,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纠葛。
但为何,她的心跳,却总是不受控制地为他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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