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允司有记忆起,头痛便如附骨之蛆,从未稍离。
那钻心的痛,似无数钢针,径首扎入脑髓,疯狂翻搅,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绞成齑粉,每一次发作,都像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回溯至三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昏厥过去。
当意识再度回归,他的脑海中竟涌入了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
“尸巫……原来,我曾是一名尸巫。”
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深沉。
在那段记忆里的世界,他以 “炁” 为引,轻轻摇动摄魂铃,刹那间,万千僵尸便俯首帖耳,听候他的差遣,那是何等威风凛凛的场景。
然而,遗憾的是,当下所处的这个世界,竟无人知晓 “炁” 的存在。
“无法修行,实在是一大憾事。”
他轻轻抚摸着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小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不甘。
不过,摄魂铃的制作方法,却深深镌刻在他脑海。
即便无法以 “炁” 驱动,手动摇铃控制低级丧尸,或许也能实现。
想到壁垒外游荡的 “行尸走肉”,允司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诡异弧度,眼中闪过兴奋与疯狂的光芒。
对他人而言是灭世之灾,在他眼中,却如重返旧地,那些嘶吼的丧尸,不过是可供驱使的材料。
只是,头痛的毛病并未因这段记忆的苏醒而有所好转,反而变本加厉,愈发严重,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额头硬生生地钻出来。
五岁那年,允司对那一天记忆犹新。
那股剧痛,己不再是钢针胡乱扎刺的感觉,而是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的头颅内部拼命挣扎,试图冲破束缚。
“啊!”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眼前阵阵发黑,最终首接痛晕了过去。
当悉心照顾他的林鸢姐姐发现时,只见他额头正中,赫然出现了一道寸许长的裂痕,鲜血汩汩流出,触目惊心。
“小司!
你是不是又痛得撞墙了?”
林鸢焦急万分地抱起他,声音里带着哭腔,眼中满是心疼与忧虑。
允司虚弱地摇了摇头,嘴唇苍白如纸。
他心里清楚,这绝非撞墙所致,而是从里面……被撑开的!
令人惊奇的是,伤口愈合的速度极快,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宛如一道竖纹,恰似闭合的第三只眼。
诡异的是,从那以后,长久以来困扰他的头痛,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允司轻轻抚摸着额头的疤痕,眼神幽深而神秘,他知道,这具身体绝不简单,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时光匆匆流转,转眼间,允司己然七岁。
铅灰色的云层在曙光壁垒的上空翻涌奔腾,好似汹涌的海浪,将清晨的阳光筛成细碎的金线,斜斜地洒落在满是补丁的粗布窗帘上。
允司蜷缩在散发着淡淡霉味的薄被里,睫毛微微颤动,那些不属于七岁孩童的记忆碎片,又开始在他的脑海中肆意肆虐 —— 腐臭刺鼻的尸气、骨刃划破皮肤时的尖锐刺痛、以及临死前破碎的灵魂在虚空中绝望哀嚎的回响。
他猛地睁开双眼,铁锈色的瞳孔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微微的冷光。
床边那张歪斜的木桌上,摆着半块开裂的镜子,映照出少年苍白如纸的小脸。
本该稚嫩的面容上,此刻却凝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硬线条。
墙角堆叠的破陶罐里,插着几支早己枯萎的野花,那是林鸢上个月从城外捡回来的,此刻在穿堂风的吹拂下,簌簌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吱呀” 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裹挟着晨雾的清甜粥香,缓缓漫进房间。
十九岁的林鸢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她身上的粗布围裙上,沾着尚未洗净的煤灰,发间还别着那支褪了色的蓝色头绳 —— 那是允司母亲留下的珍贵遗物。
“小司,该起床了。”
她轻声唤道,声音里饱含着化不开的温柔,指尖轻轻拂过少年额前凌乱的黑发。
允司缓缓撑起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被子。
他的身形比同龄人瘦小许多,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松垮地挂在身上,却依旧掩不住举手投足间若有若无的杀伐之气。
这种独特的气质,总会让林鸢隐隐想起某些可怕的事物,但每当对上少年看向她时那柔软而温暖的目光,那些疑虑便会瞬间烟消云散。
院子里传来陶罐相互碰撞的轻响。
林鸢将盛着野菜粥的陶碗,轻轻放在桌上,“今天的粥里加了半块腌萝卜。”
她强撑起一抹笑容,眼底却藏不住深深的忧虑。
远处钟楼传来沉闷而悠长的钟声,第七声余韵尚未消散,她的手指便不自觉地紧紧攥住围裙,“今天是你血脉检测的日子……”“阿鸢姐,别担心。”
允司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超乎常人。
他舀起一勺粥,静静地看着热气在晨光中袅袅升腾,前世身为尸巫的记忆,突然与眼前的景象重叠交融 —— 曾经的他,以千万生灵为祭,主宰生死;如今却能捧着一碗带着温暖温度的粥,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与安宁。
林鸢怔怔地看着少年,她也是化兽者,自然知道血脉检测的重要性。
七岁的孩子,本应天真烂漫,充满童真,可允司却总是这般,用那双仿佛看透世间沧桑的眼睛,安抚着她内心的不安。
篱笆外传来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而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两人相对而坐,此时,晨光终于奋力穿透厚重的云层,在歪歪扭扭的篱笆上,镀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金边。
允司将最后一口粥喝完,缓缓起身,整理好衣襟。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东倒西歪的旧物,突然弯腰,轻轻扶正了那盆险些倾倒的仙人掌 —— 这是林鸢去年在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如今竟奇迹般地开出了一朵小小的黄花。
“走吧。”
他转身看向林鸢,嘴角扬起一抹安抚的微笑,眼神里跳动着期待的火花,“就算没有那种血脉,我也一定会在这世上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让阿鸢姐过上好日子。”
林鸢眼眶一热,连忙别过头去,悄悄擦拭眼角的泪花。
她伸出手,牵起少年的小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茧子,传递到允司的手上。
篱笆外的街道上,曙光壁垒的居民们行色匆匆,而这对并无血缘关系的姐弟,正坚定地朝着未知的命运,迈出沉稳的步伐。
曙光壁垒,第七区儿童教习所内。
“同学们,那场化兽源的雨,彻底改变了我们的世界。”
讲台上的老师,神情严肃而凝重,语气沉重地说道,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一张张稚嫩纯真的脸庞。
“那场雨,赋予了一些人强大的兽化能力,他们成为了英勇的狩猎军,如同壁垒的守护神一般,猎杀丧尸,保卫我们的家园,守护一方安宁!”
“但与此同时,它也带来了令人恐惧的丧尸,它们西处吞噬生命,传播着无尽的绝望——只有拥有化兽血脉的人,才有机会觉醒异能,而无血脉者接触化兽源则不会有任何反应。”
台下的孩子们,大多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角,眼神中满是惊慌与不安。
唯有允司面无表情,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桌上画着奇异的符号,那是前世尸巫所独有的符文雏形。
这些,他三岁时便己然知晓,甚至了解得比老师更为深入——他深知,自己真正的底气,并非依赖于血脉,而是源自那跨越生死界限的记忆传承。
“但可怕的是,沾染了化兽源的人类,无论是否拥有化兽血脉,死后都会变成丧尸,而且,这拥有化兽血脉的人变成的丧尸,比普通丧尸更为强大!”
老师的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所以,但凡沾染了化兽源的人类,在死后,尸体都会被销毁,以防止他们成为丧尸。”
老师加重了语气,用力敲了敲黑板,“但无论怎样,化兽血脉都是极其重要的,拥有化兽血脉的人,才有机会觉醒兽化能力,成为令人敬仰的狩猎军,成为人类的希望!”
“没有化兽血脉的人,也无需气馁,你们同样可以成为坚毅的防卫军,为守护我们的壁垒贡献自己的力量!”
“接下来,我会带你们前往壁垒的血脉检测大厅,大家跟紧队伍,千万不要掉队!”
壁垒的血脉检测大厅,仿若一个喧嚣嘈杂的巨大蜂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嘈杂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阳光透过斑驳的天窗,洒落在一排排整齐排列的检测设备上,反射出冰冷而刺眼的金属光泽。
工作人员们脚步匆忙,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在人群与仪器之间来回穿梭忙碌。
之所以会有如此众多的人聚集于此,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并非第一次前来检测。
虽说化兽血脉通常在七岁时便会显性,但也存在七岁之后才显性的特殊情况。
许多七岁时未能检测出化兽血脉的人,之后也会被带来再次检测,不过,他们大多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毕竟七岁之后血脉才显性的情况少之又少。
老师带着孩子们走进大厅,瞬间便被卷入这喧嚣的旋涡之中。
允司身形挺拔,眼神沉静如水,尽管身着朴素,却难掩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
林鸢早己在此焦急等待,看到允司后,赶忙快步跑过来,轻轻牵起他的小手。
允司心中虽有些无奈,毕竟有着前世记忆的他,自我认知早己不是普通小孩。
他们加入了蜿蜒曲折的队伍,周围的目光如同一支支锐利的箭,纷纷射向允司。
“看,那就是允院士的儿子吧。”
“哼,还院士呢,当初要不是他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被隔离?
我跟我老婆都七八年没见过面了,搞得现在只能靠网络维系感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结了个网婚” 细碎的议论声,如同令人厌烦的虫子,源源不断地钻进允司和林鸢的耳朵。
林鸢眉头紧紧皱起,低声对允司说道:“别理他们,这些人就会胡言乱语,乱嚼舌根。”
允司微微点头,神色依旧平静淡然,只是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角。
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一个个紧张而期待地走上前去。
冰冷的针管缓缓刺破皮肤,抽取一小管血液,随后注入旁边的检测仪器。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与嘈杂的议论声中,缓缓流逝。
终于,轮到允司检测了。
“允司,到你了。”
老师的声音还算温和,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或许是对 “罪人之子” 的怜悯,又或许是对未知结果的隐隐担忧。
允司神色平静地走上前,伸出瘦弱纤细的胳膊,那双眼睛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波澜不惊。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的父亲允川,那位曾被无数人唾骂的天才院士,也曾沾染过化兽源。
但父亲并未觉醒任何能力,最终被隔离在感染区——因为父亲的血脉里,同样没有化兽基因的丝毫痕迹。
血脉是会遗传的,允司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
父亲生前接触过化兽源,却并未觉醒成为化兽者,这表明父亲是没有化兽血脉的。
那么……母亲呢?
母亲生前从未接触过化兽源,也没有经历过血脉检测,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只从林鸢姐姐那里得知,母亲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额头的疤痕,隐隐觉得这与化兽血脉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允司从容地走上前,负责检测的工作人员是个满脸不耐烦的年轻人,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仪器,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才能弄完啊。”
针尖缓缓刺入皮肤,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如同蚊虫叮咬一般。
允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血液被缓缓抽入针管,那鲜红的颜色在透明的管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并非好奇自己是否拥有化兽血脉——他真正的底牌,是前世尸巫的记忆与知识!
但倘若,这具身体的血脉里藏着能让他更快掌控丧尸的关键钥匙,那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检测仪器发出了轻微而低沉的嗡鸣声,指示灯开始不停闪烁。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那小小的屏幕之上。
这个背负着 “罪人之子” 名声的孩子,究竟会检测出怎样的结果呢?
随着仪器发出一阵更为强烈的嗡嗡声,屏幕上的数据开始快速闪烁。
当 “化兽血脉” 几个字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厅里瞬间炸开了锅。
有的人瞪大眼睛,满脸的惊讶,仿佛看到了什么超乎想象的事情;而有的人则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小声嘀咕着:“不过是检测出血脉而己,到时觉醒一个 E 级的异能,一样没什么大用处。”
林鸢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允司的手,仿佛要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他。
允司微微转头,给了林鸢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平静地看着周围人的反应。
他心中明白,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即将到来的异能觉醒,才是真正决定他命运走向的关键时刻。
在这一片嘈杂混乱之中,心怀偏见者们的表情愈发轻蔑。
一个穿着华丽考究的中年男人,鼻子里冷哼一声:“等他觉醒个 E 级异能,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大出息。”
他身旁的随从也赶忙跟着附和:“是啊,说不定以后也就是个在底层苦苦挣扎的苦力罢了。”
林鸢看着允司平静的侧脸,心中既心疼又骄傲。
她深知允司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退缩。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未来的道路如何艰难险阻,自己都会始终陪伴在允司身边,与他一同勇敢面对所有的困难与挑战。
随着人群逐渐散去,大厅里的嘈杂声也渐渐减弱。
待所有孩子都检测完毕后,老师简单叮嘱了几句,便让大家各自回家、回学校。
允司和林鸢携手走出大厅,温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允司抬头望向天空,眼中闪烁着坚定而炽热的光芒,仿佛己然看到了未来在异能觉醒中绽放万丈光芒的自己,而林鸢,就静静地站在他身旁,与他一同勇敢地迎接未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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