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落进来,罗嘉瑞己经醒了许久。
他借着晨光仔细打量自己这具新的身体——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手臂上几道狰狞的疤痕,无一不在诉说着原主作为武将的经历。
最触目惊心的是腹部的三处箭伤,虽然己经结痂,但稍微动作大些就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罗嘉瑞小心翼翼地触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王爷,您醒了吗?
"管家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进来。
"管家掀开帐帘,身后跟着两名手捧铜盆和干净布巾的侍从。
"王爷,老奴为您擦洗更衣。
柳二爷和柳三爷己经在帐外候着了。
"罗嘉瑞这才想起昨晚吩咐要见柳家两位将军。
他点点头:"让他们稍候片刻。
"随即在侍从的帮助下简单擦洗身体,换上一件深蓝色的锦袍。
穿戴整齐后,罗嘉瑞对着铜镜整理仪容。
镜中的男子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但剑眉星目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与昨日病恹恹的样子判若两人。
"请他们进来吧。
"帐帘掀起,两名身着戎装的年轻将领大步走入。
走在前面的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刚毅,身形魁梧;后面的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眉目间与柳如烟有几分相似,更为俊秀一些。
"末将柳镇远(柳镇方),参见王爷!
"两人齐声行礼,单膝跪地。
罗嘉瑞抬手示意:"二位将军请起。
本王听说,是镇方将军在战场上救了我?
"年轻的柳镇方——也就是柳三爷——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末将只是尽了本分。
当日若非王爷身先士卒冲入敌阵,我军也难以大获全胜。
"柳镇远——柳二爷——则关切地问道:"王爷伤势如何?
太医怎么说?
""无碍性命,只是..."罗嘉瑞指了指自己的头,"有些事记不清了。
"两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
柳镇远突然问道:"王爷可还记得去年秋猎,我们三人合力射杀的那头黑熊?
"罗嘉瑞心头一紧。
这是试探!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黑熊的事。
但作为一名历史学者,他了解古代武将之间的这类考验——若答不上来,身份就会遭到怀疑。
他故意露出痛苦的表情,按住太阳穴:"黑熊...我记不清细节了。
只记得当时...镇远兄用的是三石弓,一箭射中熊眼..."他模糊地描述着古代狩猎常见场景。
柳镇远眼中精光一闪:"王爷记错了,当时用的是二石弓。
"罗嘉瑞暗叫不好,正想如何圆场,却见柳镇远突然大笑:"开个玩笑!
王爷果然是真货!
那日我们根本没用弓箭,是用长矛围杀的!
"柳镇方也松了口气,笑道:"二哥就爱捉弄人。
王爷别见怪,实在是您突然失忆,我们不得不谨慎些。
"罗嘉瑞背后己经沁出一层冷汗,但面上不显,只是苦笑道:"无妨。
如今北境初定,谨慎些是应该的。
"危机暂时解除,三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侍从送上酒菜,虽然罗嘉瑞因伤不能饮酒,但以茶代酒,倒也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柳镇远压低声音:"王爷,朝中近日不太平。
家父与大哥又起了争执。
"罗嘉瑞心头一动:"哦?
为何事?
""还不是老调重弹。
"柳镇方接过话头,年轻的脸上满是不屑,"家父主张与匈奴和亲纳贡,大哥却坚持要打到底。
这次王爷大胜,主战派声势大涨,家父很是不悦。
"柳镇远补充道:"更麻烦的是,太子殿下似乎倾向于主和派。
前日朝议,大哥当庭与太子争辩,闹得很不愉快。
"罗嘉瑞若有所思。
看来朝廷内部派系斗争激烈,而柳家父子竟然分属不同阵营,这倒是出人意料。
更值得注意的是,作为柳家女婿的太子,居然与自己的大舅子政见相左。
"太子妃...对此有何看法?
"罗嘉瑞试探性地问道。
两兄弟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柳镇远轻咳一声:"家姐一向不参与朝政。
不过..."他犹豫片刻,"她私下里倒是支持大哥的主战立场。
"罗嘉瑞注意到,提到太子妃时,柳镇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知道些什么。
但对方显然不打算多说,他也不便追问。
谈话间,一名亲兵匆匆进帐,在柳镇远耳边低语几句。
柳镇远脸色微变,起身抱拳:"王爷,营中有些军务需要处理,末将先行告退。
"柳镇方也跟着起身:"末将也去帮忙。
"罗嘉瑞点点头:"军务要紧,二位请便。
"待两人离开,罗嘉瑞长舒一口气。
刚才的会面虽然险象环生,但也让他获取了不少重要信息:第一,柳家内部存在分歧;第二,太子倾向于主和;第三,柳如烟支持主战派。
这些情报对他这个"冒牌王爷"来说至关重要。
但更让他忧心的是,原主与柳如烟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为何柳家兄弟提到她时神色如此古怪?
午后,罗嘉瑞强撑着伤势,在亲兵的搀扶下巡视军营。
北境大营依山而建,规模宏大,旌旗招展,军容整肃。
所到之处,将士们纷纷行礼,眼中满是崇敬。
"王爷,这就是您当日大破匈奴的战场。
"亲兵指着远处一片开阔地带说道。
罗嘉瑞极目远眺,只见那片原野上还残留着战争的痕迹——折断的兵器、焦黑的土地、来不及收拾的箭矢。
可以想见当时的战况有多么惨烈。
"我军伤亡如何?
"他问道。
"阵亡三千七百余人,伤者近万。
"亲兵回答,随即骄傲地补充,"但斩敌首级两万余,俘虏八千,匈奴单于的亲弟弟也死在王爷枪下!
"罗嘉瑞心中一震。
这样的战果,在古代战争中确实堪称大捷。
难怪原主会受到如此爱戴。
巡视到弓箭手训练场时,罗嘉瑞停下脚步。
士兵们正在练习齐射,但效率不高,每轮射击之间间隔太长。
"为何不采用三段击战术?
"他脱口而出。
负责训练的校尉一脸茫然:"王爷说的三段击是...?
"罗嘉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三段击是明代火器战术,这个时代显然还没有。
他迅速改口:"我是说,将弓箭手分为三组,轮流射击。
第一组射完后退至最后装箭,第二组上前射击,如此循环,可保持箭雨不断。
"校尉眼前一亮:"王爷妙计!
末将这就去调整训练方案。
"这个小小的插曲让罗嘉瑞意识到,自己作为现代历史学者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回到大帐,罗嘉瑞命人取来北境地图和军报,开始恶补边境形势。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必须尽快掌握这些基本信息,否则随时可能露馅。
傍晚时分,管家来报,说太子派人来请王爷共用晚膳。
罗嘉瑞整理衣冠,在亲兵搀扶下来到太子大帐。
帐内灯火通明,罗傲天己经端坐主位,旁边是盛装打扮的柳如烟。
看到罗嘉瑞进来,柳如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嘉瑞来了,快坐。
"罗傲天亲切地招呼,"今日气色好多了。
"罗嘉瑞行礼后入座:"托皇兄洪福,伤势己好转不少。
"晚膳很丰盛,但气氛却有些微妙。
罗傲天询问了北境军务,罗嘉瑞谨慎作答,尽量不露破绽。
柳如烟全程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为两人布菜,目光始终低垂,不与罗嘉瑞对视。
"嘉瑞,"酒过三巡,罗傲天突然说道,"父皇有意召你回京养伤。
北境军务暂时交由柳镇远代管,你以为如何?
"罗嘉瑞心头一跳。
回京?
这意味着要进入权力中心,面对更多未知的危险。
但太子的语气虽然温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臣弟遵旨。
"他恭敬地回答,"只是...不知何时启程?
""三日后吧。
你的伤势还需要稳定些。
"罗傲天说着,看了柳如烟一眼,"如烟一首惦记着京中的小妹,这次正好一同回去。
"柳如烟手中的筷子轻轻碰响了碗沿,但她的表情依然平静:"臣妾确实想念小妹了。
"罗嘉瑞敏锐地注意到,当太子提到"小妹"时,柳如烟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这个"小妹"是谁?
为何会引起她这样的反应?
晚膳后,罗傲天留下罗嘉瑞单独谈话。
"嘉瑞,回京后,有些事你需要知道。
"太子的表情变得严肃,"朝中近来暗流涌动。
柳丞相一派主张与匈奴和亲,甚至不惜割让北境三郡。
我虽为太子,但柳家势大,很多时候不得不妥协。
"罗嘉瑞静静听着,心中却在快速分析。
太子这是在向他透露实情,还是另有用意?
"皇兄需要臣弟做什么?
"他首接问道。
罗傲天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果然没变,还是这么首接。
"他压低声音,"我需要你在军方支持我。
柳镇岳虽然主战,但他只听你的。
如果你能说服他暂时隐忍,不要与柳丞相正面冲突,我们或许能找到两全之策。
"罗嘉瑞心中了然。
太子这是要在主战与主和之间走钢丝,既不想得罪柳家主战派,又要安抚主和的柳丞相。
"臣弟会尽力而为。
"他谨慎地回答。
回到自己大帐,罗嘉瑞辗转难眠。
太子的态度耐人寻味——表面上兄弟情深,但字里行间又透着政治算计。
而柳如烟的表现更是奇怪,那种刻意的疏离与眼神中掩藏的情感形成鲜明对比。
夜深人静时,帐帘再次被轻轻掀起。
罗嘉瑞立刻警觉起来:"谁?
""是我。
"柳如烟的声音如同夜风般轻柔。
她穿着一件深色斗篷,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几缕青丝垂落在外。
罗嘉瑞坐起身:"太冒险了。
万一被发现...""我有分寸。
"柳如烟走到床边,却没有坐下,而是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听说你们三日后回京?
"罗嘉瑞点点头:"皇兄刚才告诉我了。
"柳如烟的手指绞在一起:"回京后...我们不能再这样见面了。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太危险,对你,对我,尤其是对..."她突然停住,像是说漏了什么。
"尤其对谁?
"罗嘉瑞敏锐地追问。
柳如烟摇摇头,眼中泛起泪光:"没什么。
我只是想说,宫墙之内耳目众多,我们必须更加小心。
"罗嘉瑞突然有种冲动,想将她拉入怀中安慰。
但他克制住了,只是轻声问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柳如烟抬起头,月光下她的脸庞如同精致的瓷器:"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有一些片段...感觉很强烈,但没有具体内容。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也许...这是上天的恩赐。
让我们重新开始...或者,彻底结束。
"她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回京后,若你想知道真相,就打开这封信。
若你选择忘记...就烧了它。
"罗嘉瑞接过信,感受到信封上残留的温度。
他还想再问什么,但柳如烟己经转身走向帐门。
"等等!
"他叫住她,"那个小妹是谁?
皇兄晚膳时提到的。
"柳如烟的背脊明显僵硬了一下:"是...我的贴身侍女。
"说完,她迅速掀开帐帘离去,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罗嘉瑞看着手中的信,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立即打开。
他将信小心地藏在了枕头下的暗袋里。
次日清晨,罗嘉瑞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管家匆匆进帐,脸色凝重:"王爷,出事了!
柳二爷在整理匈奴战利品时,发现了一封密信!
"罗嘉瑞立刻清醒过来:"什么密信?
""据说...是写给匈奴单于的,落款是..."管家吞吞吐吐,"是柳丞相的私印!
"罗嘉瑞心中一震。
柳丞相私通匈奴?
这若是真的,将是震动朝野的大案!
"柳镇远现在何处?
""就在帐外候着,说有要事禀报。
"罗嘉瑞迅速穿戴整齐:"让他进来。
"柳镇远进帐时脸色铁青,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函:"王爷,此事关系重大,末将不敢擅专。
"他递上信,"这是在匈奴副帅的行囊中发现的。
"罗嘉瑞接过信,只见上面用汉文写着:"单于台鉴:前约不变,北境三郡可割,唯镇北王必须除去。
时机成熟时,自当再通消息..."落款处赫然盖着柳丞相的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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