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的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一种微妙的气氛开始蔓延。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苏清晚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人的耳中。
“顾少！”
她开口，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仿佛在探讨一个与她无关的问题：“我们刚才那个赌约，具体内容是什么来着？
我好像断片了，记不太清。”
她顿了顿，目光在顾延宸和柳如烟之间慢悠悠地转了个来回，继续道：“是我单方面输了要跳舞助兴……还是说，顾少您输了，也有什么……‘特别节目’要奉献给大家？”
宴会厅里落针可闻。
方才还流淌着的背景音乐不知何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主桌那个刚刚醒来、仿佛脱胎换骨般的苏家千金身上。
她说什么？
她居然在问……顾少输了有什么“特别节目”？
疯了吗？！
还是酒根本没醒？！
顾延宸把玩酒杯的手指顿住了，脸上那惯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慵懒冷漠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审视的意味看向苏清晚。
眼前的女孩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清澈、冷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完全不是以往那种充斥着狂热爱慕和卑微渴望的眼神。
这绝不是一个醉酒初醒、神志不清的人能有的眼神。
柳如烟脸上的温柔笑意彻底挂不住了，她下意识地想去拉苏清晚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晚晚？
你是不是还没清醒？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刚才明明是你和顾少打赌，你输了……我输了？”
苏清晚轻轻侧身，再次精准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目光依旧落在顾延宸身上，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却极具讽刺的弧度：“柳小姐记性真好，那请问，赌注是什么？
公证人又是谁？
总不能空口白牙，你说我输了我便输了吧？”
她顿了顿，目光慢悠悠扫过全场，将那些震惊、好奇、看好戏的表情尽收眼底，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还是说，这宴会厅里，顾少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也能当作金科玉律，必须执行了？
那这‘赌约’的规格，未免也太高了点。”
“噗——”不远处桌旁，一个穿着骚包粉西装的年轻男人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肩膀却抖得厉害。
其他人虽然没敢笑出声，但眼神里的意味己经彻底变了。
惊讶、玩味，甚至隐隐有了点看好戏的兴奋。
是啊，从头到尾，就是顾延宸一句戏言，苏晚晚傻乎乎地冲上去喝了酒，然后就是柳如烟在嚷嚷着什么打赌输了要跳舞。
谁听见顾延宸正式提出赌约了？
没有赌注，没有公证，全凭他们两张嘴说？
这苏家千金……今天是被那杯酒灌开窍了？
居然学会反击了？
还句句在点子上！
顾延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习惯了苏晚晚对他无条件的顺从和痴迷，习惯了她为了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注就能豁出一切。
此刻苏清晚这冷静甚至带着挑衅的态度，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一首以来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苏清晚！”
他放下酒杯，声音冷了几分，带着警告的意味：“适可而止。”
柳如烟立刻帮腔，语气带着委屈和指责：“晚晚，你怎么能这么跟顾少说话？
顾少也是关心你，才不跟你计较的，你……”那茶里茶气的语气，苏清完受不了。
“柳小姐！”
苏清晚终于舍得把目光分给她一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顾少还没说话，你这么急着代他发言？
你是他的发言人，还是……”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上下打量了柳如烟一眼：“别的什么？”
“你！”
柳如烟瞬间涨红了脸，眼圈说红就红，楚楚可怜地看向顾延宸：“顾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够了。”
顾延宸打断她，脸色难看。
他盯着苏清晚，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往日痴迷的痕迹，却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只有平静，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厌烦？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冷笑一声：“牙尖嘴利。
看来酒还没醒，开始说胡话了。”
“我清醒得很。”
苏清晚微微一笑，那笑容标准得可以首接登上商业杂志封面：“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她拿起桌上干净的餐巾，仔细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和手指，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陌生的优雅和疏离。
“比如，强扭的瓜不甜。”
“比如，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再比如——”她将用过的餐巾轻轻扔在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如同一个休止符：“别人的消遣，自己若当了真，那就是真的蠢了。”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顾延宸，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所以，顾少，看来今天这舞是跳不成了。
毕竟，独角戏没意思，双输……或者单方面宣布别人输的局，更没意思。
您说呢？”
顾延宸放在桌下的手瞬间攥紧，手背青筋隐现。
他被将死了。
继续纠缠赌约，显得他小气又可笑。
承认只是玩笑，那他刚才和柳如烟的所作所为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第一次在这个蠢兮兮的舔狗女人面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和难堪。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僵持的死寂。
铃声来自苏清晚随手放在桌上的手包。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又被吸引了过去。
苏清晚却像是没听到顾延宸那杀人般的目光，无比自然地拿起手包，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跃着两个字——“爸爸”。
哦豁，原著里那个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最终被不孝女气到病倒的苏父苏鸿振。
苏清晚眉梢微挑，在众目睽睽之下，首接划开了接听键，语气瞬间变得乖巧又自然：“喂，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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