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礼办得简单。
楚老实杀了只养了半年的芦花鸡，李氏蒸了两笼白面馒头，一家三口提着东西再去三叔爷家时，院门口己站了几个闻讯赶来的村民。
"三叔爷这是要传本事给默娃子啊！
"王二婶子看着楚默，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这娃子打小就灵气，果然是有造化的！
"放羊的老根叔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能得三叔爷看中，将来咱村说不定就靠这娃子护着了。
"楚默被李氏按着头磕了三个响头，三叔爷受了礼，从怀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桃木小牌，挂在他脖子上："戴着吧，能挡挡邪气。
"那木牌打磨得光滑，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草木香。
自那以后，楚默每天吃过早饭就往三叔爷家去。
往日里总缠着他掏鸟窝的几个半大孩子，如今见了他都规规矩矩喊"默哥"，眼神里带着怯生生的敬意——想来是被家里大人嘱咐过。
楚默倒乐得清静，他本就对跟小屁孩疯跑没兴趣，正好一门心思跟着三叔爷学东西。
三叔爷教的东西杂而实用。
先是认草药，哪些能止血，哪些能驱蚊虫，哪些晒干了点燃能避蛇虫；再是讲规矩，走夜路不能回头，听见身后有哭声别搭话，看到水里有倒影不对劲要赶紧闭眼；最后是些简单的应对法子，比如被"脏东西"缠上，要咬破舌尖用血驱邪，或是原地撒泡尿画个圈站进去。
"这世间万物，讲究个阴阳调和。
"三叔爷坐在梨树下，手里捻着几片艾草叶，"河里那东西，是阴物，怕阳刚之气，也怕这些天生带火气的草木。
"他指了指楚默手里的艾草，"你记住，遇到不对劲的，先别慌，稳住了，法子就比麻烦多。
"楚默听得认真，成年人的灵魂让他能快速理解这些看似玄乎的道理，有时还能举一反三。
三叔爷教他画最简单的"护身符"，别人要练个把月才能画得有模有样，他三天就掌握了要领，黄纸上的朱砂线条虽稚嫩，却透着股规整劲儿。
"好小子，是块好料！
"三叔爷看着他画的符，难得露出些笑意，"比我年轻时灵透多了。
"这话传到楚老实夫妇耳朵里，两人夜里总睡不着，李氏摸着楚默脖子上的桃木牌，小声跟男人念叨："咱娃子这是走了啥运？
三叔爷都夸他..."楚老实嘿嘿笑，手里的旱烟袋抽得更勤了，眼里却亮得很。
日子在平静中滑过，只是三叔爷的院子里，渐渐多了些奇怪的物件。
楚默某日去得早，撞见三叔爷正往一个黑陶坛里装东西，坛口飘出股刺鼻的硫磺味，旁边还堆着几捆浸过桐油的麻绳，以及一把磨得锃亮的铁匕首，匕首柄上缠着红布。
他没多问，只默默记在心里。
这些日子，三叔爷去村长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两人在院里说话，声音压得极低，楚默隔着墙能听见"时辰"、"祭品"、"巡检司"这几个词反复出现。
第十天傍晚，三叔爷教楚默辨认完最后一味"镇魂草"，把他往门口推了推："今儿就到这儿，早点回家，明儿别来太早，让你爹娘多给你做俩鸡蛋吃。
"楚默心里"咯噔"一下。
三叔爷的语气太刻意了，那双总是带着倦意的眼睛里，藏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凝重。
他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脚刚踏出院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三叔爷把院门关了。
回去的路上，楚默攥紧了手里的衣角。
要动手了。
夜里，他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睁着眼睛盯着房梁。
前世的理智告诉他，这种时候躲得越远越好，好奇心只会害死猫。
可另一个声音总在耳边响：那水里的东西，害死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差点害死他；这条河，这个村子，藏着多少秘密？
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鸡叫头遍时，楚默悄悄爬起来，摸黑溜出了门。
他没敢走大路，沿着村边的田埂往河边绕，脚下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
三叔爷家的方向，隐约有火光闪动。
楚默屏住呼吸，钻进河边的芦苇丛里，借着月光往对岸看——三叔爷正站在河岸边，身前摆着个供桌，桌上燃着三炷香，香灰首首地往上飘，一点都没散。
他手里拿着那把缠红布的匕首，正对着河面念念有词。
河水是黑的，像一块巨大的墨玉，连月光都照不进去。
楚默缩在芦苇深处，心脏"咚咚"地跳，他知道，今晚一定会看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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