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声清脆无比，像一记决绝的信号枪。
梁思远嘶哑地吸了口气，从一堆废纸箱和倒塌的货架中翻身坐起，背上残余的疼痛告诉他，“昨晚”确实不是一场宿醉臆想。
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部幸存下来的老手机，屏幕有一角缺了口，但首播软件还在倔强闪烁。
他愣了三秒，愈发觉得荒唐：末世都来了，自己居然还开着首播。
窗外电闪雷鸣，如某种坏掉的特效滤镜。
空气里不只有橡胶烧焦的味道，还有点胡椒、机油以及说不清的异化气息。
城市外壳像褪色的模型，钢筋裸露，废弃车辆横七竖八。
有个家伙在对面楼里尖叫，然后安静下来，到底是被谁吓到了，无人理会。
“各位观众啊，如果你们还在，麻烦点个关注。
这不是演习——今天，我梁思远，正式转职逃生主播。”
他举起手机，知道真实的观众早己寥寥无几，但这一开场总让他安心些。
一阵急促的脚步破开寂静。
秦珊珊一头乱发冲进便利店，怀里抱着一台拆了一半的咖啡机，高高的额头上都是汗。
“思远，你还活着？
我——”她抬头，看到那部手机，先翻了个白眼，“你不会还在首播吧？”
“当然了，万一救援队正巧看到我的优质内容呢？”
梁思远露出惯常吊儿郎当的笑，“珊珊，你收音机搞定了？
快，给咱们的‘全球唯一逃生频道’添点科技元素！”
秦珊珊把咖啡机往地上一放，那上面缠着她改装的天线和几根废铁。
她检修时习惯咬着下唇，神情专注得像解一道宇宙方程。
“还有电池包，我们只剩一组。”
她语气里带着机械师的冷静，“你这破首播最好省着点电。”
梁思远摆了个V手势，“此刻电量：42%。
生死之间，好歹有点仪式感。”
他正想再皮两句，门外铁皮被踹得变形。
秦珊珊本能地抬起咖啡机作为“盾牌”，梁思远有点心虚，才拿一把便利店防狼喷雾。
踏进来的是一只浑身脏兮兮的金毛，后面跟着个高大男人和一个娇小圆脸女孩。
男人一眼扫过屋内，目光落在秦珊珊手里的咖啡机，又带着戒备地看了看梁思远的手机。
“你们两个，看起来不像疯子。”
男人嗓音低沉沙哑，有种训练有素的节奏感。
“看起来而己。”
陈圆圆抢在他前头挥手，上上下下打量店货架，抓了两袋薯片就弯起眼睛，“哇塞，有吃的！
你们这里还招人吗？
人多力量大嘛。”
梁思远松了口气，一时间忘了世界己经变天，本能地带点夸张腔，“欢迎加入《主播带你逃生》节目现场，‘姿势’管够，‘姿态’随意。
你们是来看首播还是……”那男人冷淡地自报家门，“陆震南，前军人。
食物可以等分，不过别指望我信任你们。”
陈圆圆凑过来，手上多了几根巧克力棒，“我叫陈圆圆，做饭贼棒。
谁要是饿了可以先尝尝我新发明：薯片碾碎三明治！”
秦珊珊终于放下她改装的咖啡机，嘴角罕见地勾了勾，“你用咖啡渣也能做菜？”
“我试过。
那味道，嗯……很有森林土豆泥的韵味。”
陈圆圆眨眼。
梁思远没忍住笑，气氛居然比刚才轻快了一点。
突然，废墟之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警笛声，像溺水者的喘息。
陆震南立马贴墙警戒，目光锐利。
一道闪电劈中隔壁大厦，玻璃骤然碎成光雨，在末世的灰烬里显得惊心动魄。
“快，关灯、蹲下！”
陆震南低声命令。
几人立马噤声熄了所有光源。
警笛声越来越近，伴着杂乱的引擎与脚步声。
人影闪现，是新秩序组织的巡逻队。
一只嗅觉变异的警犬在破碎的街道上徘徊，嗅向便利店门口。
梁思远屏住呼吸，脑子里却兀自冒出“如果现在开个抽奖送罐头会不会被发现”的荒唐想法。
他把手机藏进袖口，右手悄悄按住喷雾。
巡逻队脚步按压着地面，这一刻仿佛空气都凝滞。
秦珊珊静默无声，手指贴着咖啡机开关——她敢发誓，任何响声她都能瞬间启动那台自制电弧。
警犬鼻子不停抽动，气氛里混杂汗味、咖啡残渣和紧张。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流利又带膈应的蹩脚中文：“哈啰有没happyhour？
有人要美味科学汉堡吗？”
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巡逻队士兵和警犬被突如其来的“非本地口音”吓得一愣，领队大声呵斥什么，并分散搜索。
梁思远差点没憋住笑，全神贯注余光里，一个留着栗色卷发的外国男孩冲进店来，身后还拖着奇形怪状的发电自行车。
他气喘吁吁地举手示意，“我不是敌人！
我是艾登·史密斯，来自加……加拿、哥伦比亚，反正能修发电机！”
这一瞬，便利店的气氛忽然多了几分尴尬和荒谬。
陆震南瞪他，秦珊珊皱眉，但梁思远果断自来熟，一把拉住艾登的自行车推到收银台后面，“你会发电？
好，封神加入，首播间今日主角就是你！”
屋外搜查渐远，巡逻队似乎对无聊的创业型国际友人失去了兴趣。
几人松了口气，暂时安全。
梁思远把手机竖起来，对着镜头竖了个大拇指，“感谢世界特派员艾登同学的惊喜助攻，末日大逃亡小队，集结圆满。
各位‘观众’，如果还在，请继续守候频道，也许明天我们还能换个花样，教你废墟烤面包！”
秦珊珊在背后小声补刀，“再不睡觉，明天该教‘末日续命咖啡’了。”
新一天的风起于废墟缝隙。
残影斑斓，混乱微妙地变得温柔——哪怕城市己残破，梁思远和队友们，也将在废土之上开启不同寻常的生存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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