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张三,当了大半辈子的法医。你是六十年代初生的人,在七十年代当过兵,八十年代读了医科大学的法医系,此后就一直在平泽公安局工作。作为一个甘肃人,你在安泽住了三十多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气候和人文,把这里当成了第二故乡。你唯一不习惯的是,平泽的本地菜什么都放糖。你家的冰箱里总是存储了满满的自制辣酱。你这辈子阅尸无数,每天在接触死亡。你还记得年轻时看过印象最深的一具尸体,是在香山的森林里。这是一具被抛弃荒野多年的男尸,在胸骨的缝隙里长出了一丛丛蘑菇。谁说人死了就消亡了呢?它明明作为有机体还是活着的。生命和大自然是多么和谐,它们最终会融为一体、生生不息,而由大脑支配的人生不过是这周而复始中的一个小片段。自从想明白这点后,你便更加懂得享受生活,你养了一阳台的花花草草,还养了四只猫,从十年前开始便已经在翘首企盼退休生活了。大约一年多前,韩霖队长升任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一职后,向毅便接替他原来的职位。大向因为这一年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每天像上足了发条一样有干劲,从不给自己放假。他没事总喜欢翻以前的卷宗,下班后还要拉住你聊那些你经手过的悬案。有次他请你和孙邵杰吃火锅,你借机想劝劝他。你和他轻轻碰了碰杯后,低声说道:“大向啊,我们做法医的都太清楚人死后会变成什么。我告诉你,人死后几分钟就开始‘自我分解’,而且是从水含量高的脑部开始。58小时后,微生物就可以占领我们所有的器官。再后面上阵的,就是那个蛆……”这时,你看到坐对面的孙邵杰刚夹起一条鸭肠,又默默松掉筷子,把它放回翻腾的锅里。你便打住道:“唉,不说了,不说了。我的意思是,人死后一切都是空的,工作上那些名利、成就都是过眼云烟,人生在世就是一场体验,如果只能体验到工作的乐趣,那岂不太亏了?”“老何,怎么能把我们做的事就总结为名利或者乐趣呢?”大向拍拍你的肩膀说,“你看你做的事多有意义,替那些骨头主持正义,这是超越生命的。”而现在躺在你面前的,是紫阳湖畔的无名女尸,你把她的骨骼拼接在了一起,给她的编号是169。你看到她时,她的下半身浅浅地埋在土里,头颅已经露了出来。当她被抬起来时,长发纷纷脱落,掉在装尸袋里。“已经提取DNA输入全国数据库比对了,目前没有比对上的。”你说着,戴上老花眼镜,递给大向一份助手打印出来的报告。编号169。女性,身高163-166CM,中等身材,拔过两颗智齿,分别位于右侧的上下方。右上侧第二颗牙齿呈细圆锥形。没有生育史。年龄推断在26-32岁之间。血型:AB。长发,根据发根黑发推断:生前半年曾染发。死亡时间:一至两年。根据尸体的腐烂情况结合周围环境、土质和掩埋条件,被害人应当死于2016年秋冬。死因:颅骨骨折,重度颅脑损伤死亡。 鼻腔处发现织物纤维。 身上未见其他骨折。尸体及周边泥土中未验出毒性物质,初步判断未中毒。大向看完报告,问:“能判断颅骨骨折是怎么造成的吗?”“目前看是一次性撞击形成,但无法判断是钝器击打,还是撞哪儿了。”“被重击,和跌倒撞哪儿了,这可能是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的区别啊,我们考虑作案动机也得从两个完全不同的角度出发。”他琢磨着说。“鼻腔处发现织物纤维是什么意思?”孙邵杰插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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