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生物活性陶瓷作为一种重要的骨修复材料,其关键在于材料的生物相容性、降解速率以及力学性能的协同调配。
接下来,我们请一个同学来回答我刚才讲的问题,那个,林修同学,你能具体谈谈磷酸钙陶瓷的孔隙结构对其成骨效应的影响吗?”
讲台上,年过半百的黄教授扶了扶眼镜,目光投向了坐在教室后排,正对着窗外初夏阳光发呆的林修。
林修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脑子里还残留着刚才闪过的《黄帝内经》里关于“肾主骨,生髓”的片段——该死,又走神了!
这些东西,简首像跗骨之蛆,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真的不想学医啊。
“呃……黄老师,磷酸钙陶瓷的孔隙结构……孔径大小和孔隙率,会影响细胞的黏附、增殖和分化,以及血管的植入……从而……影响成骨效果。”
林修凭借着考前突击的记忆,磕磕巴巴地回答着。
“嗯,大致正确,但不够深入。
下次注意听讲。”
一向不苟言笑的黄教授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这林修,入学成绩不错,人也聪明,就是上课总有些魂不守舍。
其实也不仅是林修同学,这次教育部组织的教学评估,发现很多问题,很多同学都是拿着手机在玩,头也不抬,上课效果太差,年轻老师也是没有办法,只有请出学院的创系元老黄教授出来给同学亲自授课,希望能扭转目前的局面。
林修如蒙大赦,讪讪坐下。
同桌兼室友的胖子赵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挤眉弄眼地低声道:“修哥,又神游太虚了?
梦见哪个美女了?”
“滚蛋。”
林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中却烦躁不己。
他叫林修,十九岁,北方一所普通大学——北州大学,生物医学工程专业大二学生。
在外人看来,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略显清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有些安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副“普通”的皮囊之下,隐藏着一个怎样与现代科学格格不入的灵魂。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一场“意外”双双离世,他是被祖父林济仁一手带大的。
爷爷是一位医术高超的中医,但林修清楚,爷爷的医术,绝不仅仅是寻常意义上的中医那么简单。
从他记事起,爷爷就逼着他背诵《汤头歌诀》、《药性赋》、《濒湖脉学》,乃至更为晦涩的《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残卷和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道家典籍。
有时候爷爷神出鬼没的消失大半天,回来的时候背篓里总是多出一些神秘的药草,他明白,爷爷肯定是去后山采药去了。
别的孩子玩泥巴、看动画片的时候,他在药房里辨识药材,在书房里抄录经文。
童年的记忆,几乎被浓郁的药草味和爷爷严厉的目光所充斥。
他不止一次在睡梦中被爷爷从床上拎起来,只为考校一段经文的背诵,或是某个穴位的精准定位。
这种“填鸭式”的教育,让林修对中医古籍产生了极大的逆反心理。
他考大学时,毅然选择了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北州,选了一个听起来和中医八竿子打不着的生物医学工程专业,就是想彻底摆脱爷爷为他规划的人生。
然而,有些东西,似乎早己刻入骨髓。
就像刚才,明明在听着生物医学材料的课程,脑子里却会不受控制地冒出中医的理论。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
林修长舒一口气,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
“修哥,等会儿!”
赵磊拉住他,“学院篮球队队长说,今天下午体育馆那边有几个新生学妹要来加油,一起去占个场子打球啊?”
林修对篮球兴趣不大,但也不想回宿舍对着那些生物化学符号发呆,便点了点头:“行吧。”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体育馆里人声鼎沸。
林修他们占了个角落的场地,刚打没多久,就听到旁边场地传来一阵惊呼。
“怎么了?
怎么了?”
“李浩晕倒了!
快叫校医!”
林修和赵磊也围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躺在地上,脸色煞白,嘴唇发紫,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校医很快赶到,进行初步检查后,神色凝重:“不像中暑,也不像突发性心脏病……先送医务室观察,不行得马上转院!”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李浩抬走。
一场比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草草收场。
林修看着李浩被抬走的方向,眉头微皱。
刚才匆匆一瞥,他注意到李浩手腕内侧的皮肤上,似乎隐隐浮现出几缕极淡的、如同发丝般的黑线。
那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多年前,在祖父书房门外偷看到的一幕——那个中了“魇咒”的男人,发病初期,皮肤上似乎也有类似的细微异状。
“不可能吧……”林修甩了甩头,暗骂自己神经过敏。
都什么年代了,还魇咒?
肯定是最近被爷爷电话里念叨的“时疫将起,邪祟欲动”给影响了。
然而,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却让林修心中的不安日益扩大。
先是篮球队的李浩,送去医院后,各项检查都做了,却查不出任何明确病因,只是持续高烧不退,神智昏迷,身体各项机能都在快速衰竭。
紧接着,不同院系、不同宿舍楼,陆陆续续出现了三西个类似症状的学生。
他们都在短时间内突然倒下,症状几乎如出一辙:高烧、昏迷、皮肤出现不明的暗沉,现代医学手段束手无策。
一时间,校园里人心惶惶。
各种猜测和谣言西起,有说是未知病毒,有说是集体癔症,甚至有人偷偷议论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学校方面紧急发布了通知,要求学生注意个人卫生,避免聚集,同时请来了市里的医疗专家组进行会诊。
林修寝室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赵磊忧心忡忡地说:“修哥,这事儿太邪门了。
你说会不会是什么新型传染病啊?
咱们学校不会被封锁吧?”
林修没有说话,他这几天总是失眠,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些患者的症状,以及童年时爷爷治疗那个“魇咒”病人的画面。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关于“气”、“煞”、“咒”、“符”的零碎知识,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这天傍晚,他接到了辅导员王老师的电话,语气焦急:“林修吗?
你赶紧回宿舍!
你室友赵磊……他也出事了!”
林修脑子“嗡”的一声,如遭雷击,抓起外套就往宿舍楼狂奔而去!
难道,这真的不是普通的疾病?
难道,爷爷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那个从小被他抗拒、被他逃避的世界,终究还是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撞进了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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