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苏明玥将染布浸透的手指在粗布裙上蹭了蹭。
暗阁令牌的寒光在她眼前挥之不去,父亲书房里那封用密蜡封印的信,此刻仿佛化作滚烫的烙铁,再次灼烧着她的记忆。
染缸表面浮着层暗红水渍,倒映着她被烙铁灼伤的左颊,那道狰狞疤痕与染坊女工的身份相得益彰,却掩盖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她蹲下身时,裙角扫落几片枯叶。
借着月光仔细观察那些绣着云纹的帕子,指尖抚过丝线的起伏,忽然在第三道云纹尾端触到细微凸起。
云纹走向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像是某种密码 —— 当月光倾斜至特定角度,那些交错的银线竟折射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第二日卯时,天还未亮,苏明玥就借口采买丝线,混出绣坊。
晨雾裹挟着粪车的腐臭弥漫街巷,她贴着墙根疾行,粗布鞋踏过青石板上未干的夜露。
城西当铺的朱漆剥落大半,门环上爬满铜绿,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掌柜的正在擦拭算盘,见她脸上的烙铁印,浑浊的老眼瞬间蓄满泪水。
苏明玥却以手势制止他即将出口的哽咽,目光扫过墙角蛛网密布的更鼓:“戌时三刻,城门守军换防。
我要暗阁和朝堂新党的资料。”
她压低声音,从袖中抽出半截断簪拍在柜台上 —— 那是父亲贴身之物。
掌柜颤巍巍地从暗格里取出一本泛黄的账本,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茉莉花瓣。
账目末尾用蝇头小楷写着 “秋月楼”,那是京都最负盛名的销金窟,而标注的日期,恰是父亲入狱前夜。
就在她仔细翻阅账本时,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苏明玥迅速将账本塞进怀里,躲到柜台后。
陈年木板缝隙里钻出霉味,她屏住呼吸,看着玄色劲装的衣角扫过门槛。
那人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正是那日在绣坊见到的玄衣男子。
他掷下一袋碎银:“这批绣品子时前务必送到城西码头。”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三皇子驾到!”
门外侍卫高声喊道。
玄衣男子脸色骤变,匆忙将绣品塞进袖中。
苏明玥从缝隙望去,只见三皇子萧景琰掀帘而入,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着的麒麟纹随动作若隐若现。
他腰间的鎏金错银佩刀,刀柄处缠着半旧的红绸 —— 那分明是父亲出征时的战利品。
“掌柜的,可有前朝字画?”
萧景琰漫不经心地问道,靴尖却在经过苏明玥身边时,不着痕迹地踢翻了她脚边的木桶。
清水漫过青砖,浸湿了玄衣男子的衣角,绣品从他袖中滑落。
萧景琰眼疾手快,一把捡起绣品,指尖抚过云纹的瞬间,目光陡然锐利:“这云纹倒是别致,不知是哪位绣娘的手艺?”
苏明玥心下一惊,明白三皇子定是看出了端倪。
她咬咬牙,从柜台后走出,福了福身,故意将灼伤的左颊转向光亮处:“回殿下,这是绣坊新出的样式。”
萧景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拇指摩挲过疤痕:“明日送十幅到王府,本皇子要细细品鉴。”
说罢,将绣品丢给她,鎏金护甲擦过她手背,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玄衣男子恶狠狠地瞪了苏明玥一眼,也匆匆离开。
当铺内,掌柜的吓得瘫坐在地。
苏明玥却镇定地将绣品收好,她知道,与三皇子的这次相遇,或许就是她复仇路上的转机。
月光再次爬上窗棂时,她展开绣品,用银针刺破指尖,将血珠滴在云纹交汇之处。
暗红血迹晕开的刹那,地图边缘浮现出半朵残破的莲花 —— 那是苏家军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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