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黄沙嫁影大漠的风卷着细沙掠过龙门客栈的飞檐,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响。
张新风倚在二楼栏杆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案几上那枚鎏金铃铛——三日前翟芳芳突围时遗落的,铃身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在烛火下泛着暗红。
她望着楼下正在擦拭佩刀的郑国庆,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老板娘,喜服送来了。
"小斯抱着红绸嫁衣进门时,张新风猛地将金铃攥进掌心。
嫁衣上的金线刺得她眼眶发烫,想起昨夜郑国庆说"待找到密道,张某自当兑现承诺"时,那双始终望着西北方向的眼睛。
西北方,是翟芳芳带着杨家儿女藏身的胡杨林。
戌时三刻,客栈前堂张灯结彩。
郑国庆腰间的佩刀被换成了玉带,却仍在袖口藏了把柳叶刀。
张新风踩着三寸红鞋下楼,喜服上的盘金牡丹在摇曳烛火中似要破土而出,她特意将那枚金铃系在鬓边,让流苏随步伐轻晃。
"新郎官儿这般心事重重,可是嫌我这新娘子不够俊俏?
"她凑近时,郑国庆闻到一缕混着沙枣香的脂粉气,与翟芳芳身上的松香截然不同。
他垂眸避开她的目光,余光却瞥见门外沙丘后晃动的黑影——东厂的玄色披风,在暮色里如淬了毒的蛇信。
婚宴摆了三桌,除了客栈伙计,唯有几个乔装的马商。
张新风执起酒壶为郑国庆斟酒,琥珀色的酒液里倒映着她微颤的睫毛:"听闻翟姑娘的金铃能引百鸟朝凤,今日倒想听听......"话音未落,郑国庆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茧子擦过她细腻的皮肤:"密道入口究竟何在?
"门外风沙骤起。
张新风忽然笑出声,指尖勾起金铃轻轻一摇,清脆声响中,后堂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
郑国庆瞳孔骤缩——原来密道开关竟藏在这枚金铃的频率里。
他正要起身,却见张新风突然将金铃按在他掌心,红唇擦过他耳畔:"出了密道往西三里,有棵三百年胡杨。
"风沙中传来铁哨声。
十七个东厂番子破窗而入,领头的档头握着绣春刀冷笑道:"郑大人好兴致,竟在洞房花烛夜与匪首私通?
"郑国庆旋身抽刀,却见张新风己踢翻桌案,红盖头下的眼神冷如刀锋,脚尖点地时,腰间九节鞭如灵蛇出洞,卷住最近的番子咽喉。
"走!
"她甩鞭缠住横梁,扬手将金铃掷向郑国庆,"胡杨树下有我藏的水囊!
"郑国庆接住铃铛的刹那,望见她鬓边的金铃流苏己被削断,露出里面暗藏的机关——原来她一早将密道图刻在铃身内侧。
混战中,翟芳芳的身影破窗而入,袖中飞出的柳叶镖精准封喉。
她腰间的羊皮袋鼓鼓囊囊,显然己将杨家儿女转移妥当。
"带孩子们先走!
"她挥剑劈开逼近的番子,却在瞥见郑国庆手中的金铃时,指尖微颤。
张新风的九节鞭突然缠上她的手腕,将她推向密道口:"愣着作甚?
他心里只有你这根木头!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擦着翟芳芳耳际飞过,射中张新风肩头。
鲜血染红喜服上的牡丹,她却笑着扯下金铃流苏,蘸血在墙上画出密道路线。
郑国庆背着昏迷的孩童冲进密道时,听见身后传来金铃破碎的声响。
张新风倚在断墙上,九节鞭己缠上史尚峰的脖颈,而翟芳芳正挥剑斩断最后几个番子的退路。
他忽然想起初见翟芳芳时,她也是这样站在烽火里,金铃在风沙中摇出清越之音。
"替我看好他。
"翟芳芳将一枚完整的金铃塞进张新风掌心时,血己浸透两人衣襟。
远处传来东厂援兵的马蹄声,张新风望着翟芳芳决绝的眼神,忽然明白这世间有些情债,终是要用命来还。
密道尽头的胡杨树下,郑国庆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两枚金铃。
风起时,他听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铃声,混着刀剑相击的脆响。
月光爬上沙丘,将三个交叠的影子刻进大漠深处——一个着红妆,一个染血衣,还有一个,腰间空空地悬着半枚铃铛。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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