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一路狂奔到“云端”俱乐部下方。
仰望那悬浮在空中的水晶宫殿，连接地面与岛屿的是一道流光溢彩的能量光柱，那是唯一的通道。
“证件。”
光柱入口处，穿着银色制服、眼神锐利的保安拦住了他。
对方身上传来隐约的能量压迫感，至少是D级强化系异能者。
林澈默默亮出快递手环和电子订单。
保安用仪器扫描，眉头微皱：“‘尘民’通行证己过期。
按规定，你不能上去。”
“大哥，通融一下，这是赵无妄先生的加急件。”
林澈陪着笑，声音带着恳求，“超时了，我赔不起。”
听到“赵无妄”的名字，保安脸色微变，打量了一下林澈狼狈的样子和那辆破车，眼神中的轻蔑更浓了几分。
他对着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左侧货运光梯，首接到后勤通道。
送完立刻离开，不许在任何区域逗留！”
“谢谢，谢谢大哥！”
林澈连声道谢，推着车走向旁边那道明显狭窄、光芒也黯淡许多的蓝色光柱。
踏入光梯的瞬间，失重感传来，周围的景物化为拉长的线条。
仅仅几秒钟后，光梯稳定，门开了。
一股清冽、带着淡淡花香的空气涌入林澈的鼻腔，与下城区混杂着铁锈和腐臭的味道截然不同。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冰冷的金属通道里，这里应该是俱乐部的“内脏”，偶尔有穿着服务生制服的人匆匆走过，无人看他一眼。
按照墙上的指示牌，他朝着A区方向走去。
穿过一道自动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他误入了主厅廊道。
脚下是透明材质，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缩小的城市灯火，仿佛漫步云端。
两侧墙壁是流动的光影艺术，播放着林澈从未见过的壮丽星云。
空气中回荡着若有若无的空灵音乐，穿着华丽礼服和定制西装的男男女女低声谈笑，他们周身或明或暗地萦绕着能量微光——冰晶、电弧、藤蔓虚影……这些都是异能的外显。
一个侍者托着盘子从他身边走过，盘中的酒杯里，液体自己打着旋，散发出梦幻的光泽。
林澈下意识地避让，肩膀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一个正在与人交谈的年轻男子。
“啪嗒！”
年轻男子手中把玩的一枚闪烁着电光的玉佩掉在了地上。
瞬间，几道冰冷的目光聚焦在林澈身上。
“对不起！
对不起！”
林澈连忙道歉，弯腰想去捡。
“别碰。”
年轻男子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
他手指微勾，那枚玉佩自行飞回他手中，电光闪烁，似乎在表达不满。
他仔细擦拭着玉佩，仿佛林澈的触碰玷污了它。
“哪来的臭虫？
后勤通道的门没关好吗？”
年轻男子旁边的女伴，一个头发如同流动火焰的女子，皱着鼻子，厌恶地看了林澈一眼。
林澈的脸颊微微发烫，攥紧了拳头，但依旧低着头：“非常抱歉，我是来给赵无妄先生送快递的，迷路了……赵少的快递？”
火焰头发的女子挑了挑眉，嗤笑一声，“那他可真是‘好运’。”
年轻男子摆了摆手，仿佛驱赶苍蝇：“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林澈如蒙大赦，再次道歉，快步离开这片让他窒息的区域。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如同针扎般刺在他的背上。
他按照正确的指示，终于找到了A01包厢。
包厢的门是某种暗色的木质，镶嵌着复杂的金属纹路，手感冰凉。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阵慵懒的笑声，然后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进。”
林澈推门而入。
包厢的奢华超出了他的想象。
整个外侧墙壁是完全透明的，新京市的夜景如同一张巨大的、铺满星辰与光河的画卷铺展在眼前。
柔软的、看不出材质的地毯吞没了所有脚步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甜的、让人精神放松的香气。
几个男女散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他们的穿着看似随意，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昂贵与定制感。
一个女孩的指尖跳跃着水珠，凝聚成小巧的海洋生物形态；另一个男子的影子在灯光下诡异地扭曲着，仿佛拥有独立生命。
而所有人的中心，是一个穿着暗紫色丝绒外套的年轻男子。
他半靠在主位沙发上，容貌俊美近乎妖异，手中端着一杯仿佛蕴含着星光的液体，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漠然。
他只是坐在那里，周身就自然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力场，让林澈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赵无妄。
“赵先生，您的快递。
非常抱歉，路上遇到了意外，耽搁了……”林澈将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小心地放在门口的矮柜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赵无妄的目光甚至没有从窗外的夜景上移开，只是轻轻晃动着酒杯，打断了林澈的解释：“超时了？”
“……是的，七分钟。”
林澈喉咙发干。
“哦。”
赵无妄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数字。
他转而看向身旁那个玩弄水珠的女孩，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教导：“薇薇安，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规则’。
如果没有惩罚，连最基本的契约精神都会被人践踏。”
名叫薇薇安的女孩甜甜一笑，水珠在她掌心化作一个嘲讽的笑脸：“是啊，无妄哥哥，有些人就是缺乏敬畏呢。”
林澈感觉血液冲上了头顶，屈辱感让他浑身微微发抖。
他试图再次解释：“赵先生，是因为管理局抓捕流浪异能者，封锁了道路……理由？”
赵无妄终于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向林澈，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我需要听一个‘尘民’，解释他为什么无法履行承诺的理由？”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般敲在林澈的心上。
“你的任务，是按时送到。
没送到，就是你的错。
这个逻辑，很难理解吗？”
赵无妄微微抬手，修长的指尖一缕极其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金色流光射出，精准地命中了矮柜上的快递盒。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那精美的包装盒，连同里面那瓶据说价值数万信用点的“暮光”年份酒，瞬间被一层薄薄的金膜覆盖。
紧接着，金膜连同内部的一切，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小堆均匀的、闪烁着微光的金色颗粒。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现在，它没用了。”
赵无妄收回手指，语气依旧平淡，“而你，浪费了我七分钟的生命。
你觉得，该怎么补偿？”
包厢里响起几声低低的轻笑，那些男女看着林澈，如同观看一场有趣的表演。
林澈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不是因为那神奇而恐怖的力量，而是因为那种视万物为刍狗的冷漠。
那瓶酒，可能是他奋斗一生都无法触及的奢侈品，在对方眼中，却不如七分钟的时间重要。
那五百信用点的罚款，此刻像是一座山压在他的心头。
他死死地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出血。
右手在身侧微微颤抖，一种源自本能的、危险的冲动在血管里窜动——他想触碰点什么，想看看那昂贵的丝绒外套，那张完美的脸，是否也会像金属一样腐朽、崩坏！
但他不能。
他看到了赵无妄指尖那缕尚未完全消散的金光，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力量。
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流露出任何一丝敌意，下一秒就会和那瓶酒一样，化为尘埃。
求生的本能，以及内心深处对母亲、对陈昊的责任感，最终压过了那疯狂的念头。
他深深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依旧顺从甚至懦弱：“……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
他转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这个包厢，逃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云端”。
在他身后，门关上的瞬间，他隐约听到赵无妄那淡漠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投诉就不必了。
告诉速风快递，这个月的服务评级，降级。”
林澈的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顿了一下，然后更快地向前走去。
他知道，自己那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完了。
当他再次通过货运光梯回到地面，重新呼吸到下城区浑浊而熟悉的空气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有劫后余生的虚脱，有失去工作的恐慌，有对未来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埋在屈辱之下的、冰冷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他抬头望向那片悬浮在空中的、光鲜亮丽的水晶宫殿，眼神不再是仰望，而是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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